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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门，一阵刺骨的冷风吹来，让他有些激动的情绪平静下来。
他望着在光污染严重的东京夜空，难得出现的几颗星星，不禁想起十几年前与永川琦玉的初见。
小小的女孩站在灵前，穿着一身黑色，沉默地向每一个来者鞠躬。
十岁的永川琦玉已经依稀能够窥见日后姣好的容貌。
她眼睛乌黑清亮，神情平静，没有哭，看人时下巴微抬，带着倔强和坚韧。
但她身材瘦弱，皮肤苍白，无端为自己添了一点脆弱感。
来的人并不多，葬礼堪称朴素寂寥。
冲田广志沉默地看着灵堂。
他的协助人在黑白照片上冲着他微笑。
站在照片的旁边的是他们唯一的女儿。
冲田广志走到永川琦玉的面前，告知她自己以后就是她的监护人。
女孩露出有些诧异的神色。她知道自己的父母没有兄弟姐妹，已经在几个彻夜无眠的晚上一点一点做出了对未来的规划。
还有一年就要从小学毕业的她即将升入初中。父母对她的要求并不低，把她送入了学费高昂而教学质量出名的帝丹小学。
但父母去世，虽然给她留下了一些遗产，但对于没有收入来源的她来说，这些钱显然不足以覆盖帝丹初中到大学的高昂学费和生活费。
她查阅了辖区内国立公立初高中一贯制学校的初中入试难度，在心里已经有了未来的蓝图。
——那本该是一条充满着汗水与艰辛，却普通而稳定的道路。
但冲田广志的话推翻了她有些稚嫩却清晰的构想。
她的父母同日本公安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与她自己以为的普通的上班族迥异。
冲田广志语气尽量柔和却不容置疑地通知永川琦玉：为了她的安全，她必须接受日本公安的保护。
永川琦玉乌黑的瞳仁直直看向他，声音很轻却清晰地问道：“请问您同我父母是什么关系呢？”
冲田广志沉默了一下，脸颊的肌肉略微抽搐。
“你父母是我的协助人。”他诚实而直白地告诉女孩。
协助人。年幼的永川琦玉对这个陌生的词汇露出了有些茫然的表情。
冲田广志说：“你长大后会知道的。”
青年微微俯身，向年幼的女孩伸出手，神色关切而认真：“我会照顾好你的，和我一起回去吧。”
女孩仰头看着他，静静地思索了许久，搭上那只有些粗糙的大手。
他们一起住了两个星期，期间冲田广志极为忙碌，两人时常一天到晚都见不了一面。
冲田广志对自己的工作总是三缄其口，永川琦玉只能从他行色匆匆中推测工作的忙碌性。
一个晴朗的下午，冲田广志一反常态早早回到宿舍。
他告诉永川琦玉，为了避免犯罪组织对她的追踪，她需要改名换姓到新的学校去。
“越快越好，最迟下周一就得转过去。”冲田广志说。那天是周三。
“你和我一起搬去吗？”永川琦玉仰着头看她。
冲田广志摇摇头，有些抱歉地看着她。他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能照顾好自己吗？”
永川琦玉垂下眼睫：“当然。”
可惜自己不能和学校里的伙伴们告别了。
“以后也不能和学校里的同学联系。”心有灵犀般的，冲田广志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
永川琦玉有些惊讶地抬头，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
“我后天就可以去学校。”永川琦玉平静地说。
第二天，永川琦玉到帝丹小学，如同往常一般顺利地渡过一天。
放学后，她走到四年级的教室，在门口等着。
宫野明美正要背上书包离开，看见站在门口熟悉的身影，不由怔了一下。
“永川姐姐？”她打了声招呼。
永川琦玉看着她，沉默了片刻，说：“我要转学了。”
宫野明美愣在原地，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永川琦玉本来以为她会问为什么，没想到她只是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对她说：“永川姐姐，未来诸事顺意。”
永川琦玉点点头，说：“谢谢。”
顿了一下，她又看着宫野明美补充了一句：“再见。”
“再见。”宫野明美笑着说。
看着永川琦玉离开的背影，宫野明美想：“从前都是我先行离开，这次却是被丢下的那个啊。”
转学那天，冲田广志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亲自把她送到了新的住所，又带她走了一遍上学的路。
途中，冲田广志实事求是地说：“以后你恐怕需要经常转学。”他低头看着永川琦玉，她长得很快，与半年前相比长高了很多。
“我知道了。”永川琦玉回答道。
于是她逐渐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在日本，不合群有时会是一个代表着缺点的标签。不融入任何一个团体的永川琦玉有时也的确会被投以异样的眼光。
但频繁的转学让她得以忽略这些目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爱上了生物和化学，把自己投进这些书本里让她感到满足和愉悦。
她好像能够窥见生命的秘密。
她有过好几个名字，一直到搬到吉田家所在的那个高级公寓。
在冲田广志告诉她这次可以用自己的本名上学时，永川琦玉有些惊喜。她一直把这个名字珍藏在心底，做好了永不启用的准备。
生活还给了她更多惊喜——她认识了吉田清子，那个如阳光一样灿烂的女孩。
永川琦玉有时候会从她身上看到宫野明美的影子——两人都是一样的善良和温柔。
但她们俩又是不一样的。经过几年的漂泊，永川琦玉再去回忆宫野明美时，会看出她的脸上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忧郁和成熟，这也或许是当时她们会成为朋友的原因。
但吉田清子不同。她是在阳光下长大的孩子。被爱意包裹的女孩总是让人心底熨帖又不自觉地亲近。
她会珍重收到的每一滴微小帮助，然后千百倍的返还回来。
永川琦玉总是告诫自己要远离她，却在每一次她来到门口时忍不住心软把她放进来。
下一次一定不会了，永川琦玉总是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看着吉田清子露出浅淡的微笑。
可惜的是，永川琦玉世界上最黑暗的地方见到了自己的太阳。
永川琦玉坐在实验室里，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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