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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独没想过竞争性的。
她被方子都的外在吸引，又很有探索他内在的欲望。
可越了解他的优秀，越起了羡慕心，这些复杂的滋味里还夹杂着竞争。
她不服输，她一定有比他更好的地方。
否则，这段爱情凭什么立足？
向岚回家，将屋子里所有的灯打开。
她窝在沙发里，盯着茶几上一字排开的几块小黑曜石看，直到累得睡着了。
再次醒来已是天黑，腹中空空，不得不下楼觅食。
幸好小区距离商场只有几分钟路程。
向岚在商场的地下一层转了很久，找不到想吃的，越逛越头痛，干脆上一层挑了家汤面店吃面条。
汤头鲜美，面条劲道，通俗意义上的好吃，可她胸口却堵了许多闷气。
吃完面条，路过一家烤羊肉店，油腥味扑鼻而来。
向岚压不住胸口的气，食物翻涌上来，哇一声吐得一干二净。
小姑娘总是爱干净也爱美的，不说头发指甲打理得一丝不苟，起码穿着清爽宜人。
向岚从来出门都是漂漂亮亮，没有这样失礼过，更没有被人用异样的目光围观。
她不知道是该道歉还是逃跑，怔怔地站在原地。
过路的女孩子递给她一瓶水和一包湿巾，问她有没有事。
她接了水瓶，手握得紧紧的，本能地感谢。
那女孩子摆手，叫她赶紧去医院或回家休息。
向岚知道，只是孕吐，没有去医院的必要。
可是回家？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还有那些没有感情和温度的摄像头。
可又该去哪里呢？
向岚漱口，用湿巾纸将自己打理干净，没有目的地绕着商场转了一圈。
她到底该怎么做才会变好？
毕设的选题，用哪一个才更能表达自己？
一直逛到深夜十点，向垣来电话。
向岚更不想自己的落魄被他发现，干脆地拒绝接听，短信他不要打扰自己，然后返回租住的房子。
屋子里的灯灭着，摄像头的小红点一闪一闪，感知到有人进屋，镜头灵敏地转过来。
向岚没有开灯，走到镜头下，忍不住开口，“方子都——”
你能听得见吗？
方子都没有听见。
向岚的手机安静着，家里二十四小时不断电的系统主机也安静着。
或许，他严格地遵守着二十分钟内反馈信息？
向岚红着眼圈，好笑地想着，也许该用热水澡来放松自己？
就去卫生间脱了衣服。
她低头看看小腹，外形上没有任何变化，只有偶尔肌肉发紧和孕吐才会想起他的存在。
三个月后，真的会开始慢慢变大？
变成行动不便的大子，变成情感上需求旺盛的女人，甚至是专业上得不到承认的女人。
不，说专业太过，应该是没有天赋的人。
向岚越想越伤心，借着热水的掩饰伤心哭了一场。
走出卫生间，看见茶几上那些石头又很不甘心，继续窝在沙发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半夜，腰酸背痛地惊醒了。
手机在叫，好几条未看短信。
她迷迷糊糊接通，果然是方子都，连声音都显得很遥远。
他说，“向岚，你找我？”
向岚清醒了，嗯了一声。
方子都在笑，“你想我了吗？”
没等到她的回答，直接道，“我想你了。”
向岚讨厌他的直接，这让她如何能不喜欢他了呢？
就憋着气道，“我不想你。”
但颤抖的声线泄露情感，方子都立刻感觉到她的不对，诧异道，“你在难过？”
何止难过？是伤心！
向岚正经道，“你在家安装的那个系统，我很不喜欢。”
方子都怔了一下，“我们不是已经达成了一致吗？”
“并没有，只是当时一帆在，我不愿意和你吵架。”向岚少有的正儿八经，“我不想让我的朋友认为，我的选择很愚蠢。”
刚结婚就吵架，刚搬家就闹不愉快，太不应该了。
方子都诧异地回，“我没料到你会这样想。”
“你现在知道了？”
“知道了。你有什么想法吗？等我回家，可以按照你的要求进行改动。”
向岚认真道，“现在没有。而且，我在意的不是我的要求有没有被实现，而是你从头到尾没跟我商量过。”
连问也没问过一声，亲爱的，家里安装一套监控系统怎么样？
直接就去执行了。
方子都静了好一会儿，似乎在下车，有用力关闭车门的声音，还有近处的汽笛马达声。
他走到了安静的地方，语气和缓地道歉，“对不起，我没考虑到。”
从十六岁开始异国他乡的生活，虽然父母亲保障了经济，但生活中的全部细节，包括学业和工作大事，都是他独立思考后做出决定。他习惯了自己摸索，自己决定，自己承担，却没想到现在多了个家庭。
他诚恳道，“是我太独断了，还以为自己做主就可以了。”
向岚轻易得到了道歉，内心并不满足。
她久久不回话。
方子都尝试着找到问题的关键，“你非常不喜欢这系统吗？实在不喜欢的话，卫生间可以取消，等我回去改成对话系统或按钮报警。或者现在关闭，等逐渐习惯了再开启也可以。你如果觉得我这样对待你不公平，可以同样给我列出任务单，我保证满足你全部需求。你觉得呢？”
向岚捏衣角，谈恋爱谈成了完成任务，一点意思也没有。
他小心翼翼地问，“还是你觉得每天在家十一个小时太少？”
向岚不喜欢他对自己过分小心，那代表两人的关系紧张，也少了很多默契。
她想了想，终于吐露心声，“那不是全部。”
最开始嫌十一个小时太少，是她没做好应对现实生活的心理准备。
现已经能接受了。
最大的问题是，他什么都游刃有余，什么都比她做得好，包括她的专业。
她有些委屈，“你难道就没有弱点吗？”
起码能显出她对他有用。
方子都见她放松下来，开始说真心话，就笑道，“怎么没有？只是你太喜欢我，才没有发现而已。”
比如独断，比如缺乏温情，比如看起来很好商量但其实内心骄傲，很少采取别人的意见。
甚至被当成嵌入程序的机器人。
他慢慢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向岚心稍微安了些，又有点不服气道，“我不喜欢现在的毕设，准备推翻重做。”
方子都没意见，她想怎么做都可以。
专业上有所追求是好事，做到最尽力才不会有遗憾，才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向岚同意他这说法，但艺术太吃天赋，刘南阳这么刁钻地卡她，无非想逼她发挥最大潜能。
但发现自己不是轻松的事。
甚至是痛苦，撕开过去的自己，诞生崭新的另一个人。
可令她这么难过的事，方子都轻而易举就能做到。
老天爷不公平。
向岚倾诉欲起来，一股脑的全部说出来。
最后苦笑，“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差劲？”
专业做不到最好就算了，连情绪也无法自控，还嫉妒最亲密的爱人。
方子都摇头，“我很理解你的感受。”
向岚吃惊，“怎么会？你那么聪明，简直就是天才——”
方子都笑着摇头，聪明人的世界更容易遭遇绝望。
他从小和身边人不同，学什么都快，有目标，执行力也很好，不仅能轻松地完成学业，还能游刃有余地玩耍。
每次比赛，捧着奖杯看见比自己大很多人的哭得委屈，他都不明白。
好几次疑惑地问父亲，“他们怎么会不懂呢？”
父亲总是欣慰地回答，“因为你比他们聪明。”
聪明吗？
方子都是聪明的，他轻松地跳级，很容易就拿到别人百分之百努力也拿不到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毫不费力地获得博士学位。
可他越是深入钻研，遭遇越多的天才，才更知道残酷的现实。
若普通人面对的困难是百米山丘，那他这样的人面临的则是珠穆朗玛峰。
攀登山丘的人有无数同伴，而登上珠穆朗玛的路途则是孤寂。
当他尝试倾诉，总有人说，“你那么厉害，也没办法解决？别开玩笑了。”
方子都在电话里说出一连串的人名和许多听不懂的专业名词。
向岚满头雾水，“你在说什么？”
方子都淡淡道，“历史上生物学领域诺贝尔奖获得者或提名，他们在我这个年龄，已经做出了行业内认可的成就。”
他想追赶，他要达到，还差很远。
有时半夜走出实验室，头顶满天星辰，他会忍不住问自己，会有那天吗？
这辈子能得到想要的成就吗？
近乎于渺茫。
向岚听得傻眼，但又忍不住点头。
是了，她追方子都的天赋辛苦，方子都去追前人何尝不苦？
他面对的是这世界最聪明的一群人！
向岚瞬间放开了，有点撒娇地对他道，“还不是小舅，贬低我，说你雕的是艺术品，我雕的只能叫工艺品。”
又叹气，“今天又吐了，在大街上。”
好丢脸啊！
方子都张口，安慰道，“这是正常的，你怀孕了，身体处在激烈的变化中，激素——”
向岚马上道，“停，快停下来来！人家是要听你安慰，才不是要听你讲课。”
谁谈恋爱摆数据写论文了？
“向岚，我们俩的生活面临巨大的改变。你不要忧愁，更不会拖我的后腿，现在我和你是一起的。”
“要是你走太快，我追不上怎么办？”
“那我停下来等你？”
“不要，这样太难看了。”
“那怎么办？”
“我追上来，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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