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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到他家的人，第一个看见的就是这表达爱的礼物。
为了和这画相配，向岚还买来高脚柜，瓷白花瓶，定时采购鲜花并按天换水。
她情绪的变化十分明显，整个人都快乐了。
走路的时候，脚下仿佛有弹簧，轻快得很；随便做什么的时候，嘴上哼着乱七八糟的歌，时不时问他，“方子都，好不好听？”
她也没忧虑，连米兰天天来探问刘南阳的消息，也不能困扰她。
挂在嘴边的话，“天塌了，高个子顶着呢！”
又在琢磨毕设的时候不屑，“不就是个毕设么？我这样的小美女，还能搞不定？”
天天主动联系刘南阳，“小舅，那孩子是你的吗？去dna了没？米兰说她出钱，帮你们测！什么？不是钱的问题？那是什么问题？”
是米娅的问题，不知道这位温柔的老板娘怎么想的，宁死不愿女儿和刘南阳dna。
方子都插嘴，科普她法律常识，“没有法定监护人的同意，确实不能做合法的亲缘鉴定。”
向岚哼哼，“米兰都要爆炸了。”
米兰的脾气尖锐，完全站在小孩子的立场，不仅批评米娅不是合格的母亲，也嫌弃刘南阳不是合格的父亲。
刘南阳感觉十分冤枉，自从他知道这样一桩往事后，事事配合。
他愿意出钱，也愿意抽时间和小孩子相处。
毕竟，用他私下对向岚的吐槽来说，没出任何劳力就白得一女儿，简直意外的欢喜。
而且他有一个歪论，说只有艺术家才能生出女儿来。
这女儿，反证了他是个拥有卓越艺术基因的艺术家！
可米娅一不准他去看孩子，二宁死不做基因检测，他能怎么办？
他委托向岚对米兰传话，让米兰想办法把孩子带出去半天，伪装成为孩子妈妈去把dna做了。
之后，他自然可以凭借鉴定承担父亲的各种责任。
向岚表现出极大的积极性，三方传话，努力撮合，目的是为孩子多父方的亲人。
当然，她也有点小小的私心。
“小舅，我的毕设答辩可以排期了吧？”
其它很多同学早就做完答辩，找到工作，上班去了。
就她和其它困难户一起，在学校里蹉跎着。
刘南阳早没心思为难她了，很敷衍道，“其他老师没意见的话，你就可以申请了。”
向岚立刻行动起来，将新作品抱去找老师们，当然取得一致同意了。
答辩的日子，就安排在一个周后。
方子都收到邀请，务必去答辩现场。
他在行程表上看了看，很不凑巧，当天有个会议，是关于建设新实验室和开新课题的重要会议。
也就是说，不能翘班的。
他估计向岚的性格，拒绝肯定会生气，需要委婉的方式——
可还没等他想出来怎么表达，向岚直接戳穿他了，“你是不是去不了？”
方子都做出惊讶的表情，“亲爱的，你怎么知道？”
向岚骄傲，“我还能不了解你？”
脑子转那么快的人，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能考虑三十秒，不就是没时间么？
方子都已经想好怎么补偿她了，可她居然一点不生气，非常大方地挥手，“去不了就算了。”
又哼着愉快的曲调走开，去继续打磨她的毕设了。
方子都小心翼翼，生怕她在酝酿另一场战争，连着好几天都在晚上十点前离开了实验室。
可向岚没事人一样，既不翻旧账，也不阴阳怪气，天天高高兴兴地说，“回来啦？”
然后拉开衣服下摆，冲他露出白白的小肚皮，“我觉得肚子有点长大了，你看是不是？”
方子都立刻想起看过的那些书，教人怎么维持异性关系和夸奖爱人。
他就道，“怎么都很好看。”
向岚笑得很开心，但收了笑后，很奇怪地看着他，“你从哪里学的？”
方子都犹豫，要不要说老实话。
向岚直接道，“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初见就怼她乱搭讪，又评价她的画一般，还直接拒绝她示爱，又常用正经的态度说一些是事实但不中听的话。
方子都就问她，“我这样不好吗？”
向岚点头，“好是好，但假假的，你也不能做自己，时间久了会不会不开心？你别担心我了，想怎么说怎么说，我也不只想听你夸我。”
方子都实话实说，“是稍微大了点，孩子毕竟在长大。”
这是他们第一次交谈中有孩子。
向岚满意地摸了摸肚子，夸奖道，“好宝宝，不枉妈妈天天吃好东西养你。”
然后好奇地问他，“你说是男宝宝还是女宝宝？这么折腾妈妈，肯定是男宝宝吧？”
方子都见她态度敞亮，不像之前那样没安全感了，也直接道，“不一定，女宝宝也有淘气的。”
向岚嘻嘻一笑，“我喜欢。”
蹦蹦跳跳走开了。
方子都很喜欢向岚的变化，也觉得自己求婚的计划很成功。
他去实验室的时候，从抽屉里摸出一个笔记本。
向岚观察日记，或者说夫妻关系维持的方法论。
综述，参考文献，观察目的，观察方法一二三，每个方法的实施时间和关键节点，以及实验反馈。
和方子都以往的试验记录差不多，好的结果和数据多余不好的。
他仔仔细细地写下了最近的心得。
敲门声响起，又是林励。
方子都将笔记本合起来，放入抽屉，“什么事？”
林励道，“已经通知所有人了，会议提前一个小时开，也提前一个小时结束。马上要开始了，你准备准备——”
她笑道，“怎么突然换时间了？”
她太了解他了，是最遵守日程的人，如非必要，不会劳师动众。
方子都却道，“是有点私事。”
他起身，开始收拾会议用的东西。
林励继续问，“不会又是为向岚吧？”
前段时间，实验室筹备中，很忙，各种杂乱的事需要人手。方子都却提出每天外出四个小时，处理私人事务。这是非常罕见的情况，其他人不了解也没意见，但林励却留心上了。这一留心，就发现向岚在朋友圈里发的油画和某人求婚的戒指等等。原来，方子都为了讨好爱人，硬抽出时间去学油画，布置求婚场景。
这让她觉得不值。
不过，她不会直接将话说出口，只是道，“这次她想要你做什么？”
方子都奇怪地看她，她怎么会以为是向岚要求他做的？
他道，“和她没关系。”
都是他的自我意愿。
林励不相信的表情，口中却道，“行啦行啦，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
方子都不高兴听见这样的话，看着她追根究底，“大家是哪些人？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事？”
他的个性，不容许有模糊地带，必须要清晰准确的表达。
林励确实了解他，立刻改口道，“主要是你最近有些反常，对向岚太关注了，令大家诧异。”
所以，都认为是向岚要求他秀恩爱。
方子都否认道，“你们不要过分关注我的私生活。”
又加重语气，“我是为她才回来工作的。”
方子都开完会，带了准备好的礼物，急匆匆往美院的大楼走。
虽然提前了会议时间，也加快了会程，但还是有点来不及了。
抵达向岚答辩教室的时候，有隐约的掌声。
他有点心惊，不会错过了吧？
于是轻轻推开后教师门，正巧向岚关闭ppt，搬着黑曜石的雕刻走下讲台。
而邓一帆站在教室中央，非常捧场地拍手，招呼周围的同学一起加入其中，将气氛搞得非常热烈。
很显然，很完美的答辩。
方子都遗憾，他果然错过了。
就大大方方走过去，从背后拿出准备好的大束粉色玫瑰花，朗声道，“向岚——”
向岚被教授们肯定，又被同学们环绕，猛然听见这一声。
她转头看，大声笑起来，“方子都——”
丢开石雕，推开邓一帆，直接扑了过去。
方子都皱眉，这家伙最近心情好过头了，总是忘记身体里还有个小家伙。
他一手玫瑰花，一手搂着她，不满道，“小心点。”
向岚嘿嘿笑，夺了玫瑰花凑过去闻，半骄傲半羞涩，“你不是忙吗？怎么突然来了？人家——”
似乎忘记周围还有外人在。
方子都也没在意场景，贴来贴她脸，“怎么能错过？”
巧的是，长相出色的男女在盛开的玫瑰花束下贴面的照片，被好事的同学拍了下来，放上校网论坛了。
这次被扒的，是方子都。
高清无码侧脸照，饱满的额头，挺直的鼻梁，深邃的凤眼和优越的下颌骨。
漫画脸男主无疑。
用网友的话说，就是建模脸。
现实中真有这种长相的人存在？
有的。
姓名方子都，年龄22岁，美国藤校博士学位，入职北城大生科院副教授。
无数花痴女膜拜跪舔，当然也有人发出律师警告。
“看他搂的谁？咱们学校那位不可说，再扒下去，小心她像告那谁一样告你，要你道歉罚款一条龙。”
很显然，向岚告吴海涛的事在小范围内十分出名，让她背上了凶名，被以不可说三字指代。
可即便如此，也有不怕死的色女出来壮胆说，“西装裤下死，做鬼也风流。这样的极品男，就是我老公。为了我老公，刀山火海算什么？”
楼下的姐妹为她打call，“姐妹不怕，咱们老公不用人扒。”
直接甩出学校的新闻动态。
某年某月某日，从美国某名校学成归国的某人，接受某牛叉院士邀请回国主持某研究项目。
文字下方，是方子都的证件照。
照片上的人嘴角含笑，双目含情，寸短的头发更显少年气。
然后是一长串的论文名字和查阅地址。
到最后，方子都入职北城大的简历也被吃瓜众人翻了出来，着重圈出来的是‘已婚’两字。
顿时鬼哭狼嚎一片。
学生会的散伙饭，桃源的包间里，同样哀嚎一片。
因为向岚从自己书包里，摸出厚厚一叠请帖，挨个发放。
大红底色，烫金文字，方向两姓结亲，修百年之好，欢迎亲朋于某年某月至海城（北城）某酒店参加婚宴。
向岚和方子都头挨着头的照片落在最下方。
很标准的请帖。
几乎都是大四的毕业生，都开始接受社会的毒打，抓住这校园生活最后一个华丽的尾巴，放肆的发泄起来。
有男生笑，“向岚，你动作真快啊！”
向岚笑嘻嘻回答，“手快才有啊！”
也有女生羡慕，“真的太棒了。”
还有女生问，“怎么没带他一起来？”
这样的大帅哥，多看一眼都是占便宜啊！
向岚好脾气地回答，“他工作，等会儿来接我。你们愿意赏光来参加婚礼的，微信上告诉我一声，我好组织大家一起去。”
海城和北城两场，都包来回和住宿，也免去礼金和礼物。
毕竟同学们刚毕业，不好承担这样沉重的人情来往。
邓一帆趁机炫耀，“我是伴娘啊！”
她用力把旁边拿着请帖发呆的李行达拉过来，“会长，恰好在你去美国前，和我一路喝喜酒去呀。”
李行达沉沉地看向岚一眼，没有回答。
学生会的散伙饭，团委的老师们也来参加了。
向岚不好继续占据主场，伙同邓一帆几个能说得上话的同学，坐最边缘的小桌子。
既方便吃，也方便聊一些普通的生活烦恼。
关于两家父母如何经济制裁他们，他们如何不配合婚礼，以及怎么努力挣钱养孩子和准备换大房子。
说起这个，难免提起工作。
现今找工作不同意，找方方面面都好的工作更不容易，虽说大家都是北城大的高材生，但也有很多不如意。
就有人问，“向岚的话，就不受这样的苦了吧？”
向岚确实还没开始考虑工作，但也没认为找工作是苦，就不明白地问，“为什么？”
问的人是个男生，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在同学们面前说实话，“你结婚了，有孩子了，方教授能力也好，你可以全职主妇。女生这方面比男生好些——”
马上有女生反驳，“北城大怎么有你这样落后思想的男人？女生嫁了好老公就不工作了？全职主妇有什么好？你太想当然了。”
另外的男生出来打圆场，“找工作确实很辛苦，女生比我们多一个选择，羡慕也不让说吗？”
那女生非常激烈道，“这是什么好选择吗？把未来栓在男人身上，不管那男人多优秀，都是对前二十年努力的否定。”
大有开始辩论的架势。
这边的声音太大，开始有隔壁桌的人来。
参与讨论的，互相敬酒的，舍不得彼此抱着哭的，趁这机会解开过去几年误会的。
闹得一团糟糕。
甚至有人说不过，干脆拉向岚进入战团，“向岚，你说，你毕业后是工作，还是全职主妇？”
邓一帆当然是护着向岚的，站在椅子上大喊，“你们吵架，拉她干什么？她愿意上班就上班，愿意在家也是自由工作者！”
美院毕业的，最终成为艺术家的少，一部分进入美术相关行业，绝大部分成为自由工作者。
也就是毕业就失业的美化说法。
向岚心里有想法，对他们争锋相对的论点也有赞同和不赞同。
可她没机会说。
因为李行达照顾好别桌的老师们，拿了一瓶红酒和一个杯子过来，开始挨个敬酒了。
自然而然，会长也被拉入战争中。
他们陈述了原委，问李行达，“会长，你认为向岚该怎么选？”
李行达将红酒和杯子放在桌子上，道，“她怎么选，都是她个人的自由。”
不少女生不接受这答案，用力拍桌子。
向岚不想再闹下去了，借着邓一帆的手，也站到另一张椅子上去，大声道，“别吵了，别吵了，我选工作！”
得到本人肯定的同学们欢呼起来，被否定的那些却开始起哄。
李行达扶住椅子，仰头看她，“你小心点吧！”
向岚被群体带动，才不管他婆婆妈妈，继续喊道，“我虽然结婚了，但结婚只是生活的选择之一，我可以有更多其它选择。”
不可能因为某个选择就放弃其它一切。
邓一帆激动应和，“对，我们可以有很多选择。”
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未来无限，绝不可坐地自缚。
当场又是一阵欢呼，红酒瓶也被不知谁拿了起来，许多杯子被满上。
干杯。
向岚觉得十分尽兴，虽然没喝酒，但也有醉意了。
她也担心摔倒，要拉着邓一帆下椅子，但人早被喝得兴起得其它人拉走了。
无奈中，李行达的手递了过来。
向岚谢了一声，将手搭过去，还没做好准备，立刻被他反手握住，半抱了下来。
粗糙的，有力的，掌心带着炙热的汗。
向岚一惊，站稳后立刻退开。
这李行达，不是还不死心吧？
她都是有妇之夫了。
幸好李行达没有继续纠缠，混入人群中去了。
向岚提起来的半颗心慢慢归位，乖乖坐自己位置上。
吃喝差不多后，她想回家了。
方子都也来了短信，却说要晚点才能来接。
向岚决定自己先回家。
和同学们告别，约定婚礼见面，又互相祝福美好的未来才分开。
夜晚的北城大依然不安静，向岚走在路灯下，心却很安宁。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她回头看了一眼，李行达正不远不近地跟着，对上她视线后更加快脚步。
向岚不知道该害怕还是尴尬，只能站在道旁的大树下。
李行达靠近了问，“他没来接你吗？”
两人都知道这个他是谁。
向岚干巴巴道，“我家离学校很近的。”
李行达没听她的理由，继续问，“他总是很晚才下班吗？”
又自问自答，“搞科研的都这样，全部时间都耗上去才能出成果，也就顾不上其它了。”
紧接着看着她问，“这样的话，就不该结婚耽误你。”
向岚对他印象不错，也很感谢他帮自己找出吴海波，本想和他有个体面的告别，但听见他吐槽方子都就垮了脸，冷冰冰道，“你知道个屁！”
李行达没有吃惊她的粗鲁话，目光盯着她明亮的眼睛，“我早就知道你是向垣的妹妹了。”
向垣办公室的桌子上，有一张全家福，里面有更年轻的向岚。
在那之前，他早就注意到向岚，并且准备和她加强联系，逐渐过度到情侣。
可无所谓的自尊心阻碍了他。
他家境普通，父亲早死，被母亲独自抚养长大。
人世艰难，虽然有许多人伸出援手，但也遭受不少冷言冷语。
母亲是要强的人，对他的自尊教育贯穿始终，说人什么都可以没有，但不能没自尊心。
所以他从不求人，相信靠自己能改变人生，更不愿和攀龙附凤这词沾上关系。
可他后悔了。
他被向岚吸引，不是她出色的容貌，也不是她优越的家境，而是她想做什么就去做的勇气。
他羡慕她，更想成为她。
她是他大学四年美好的回忆之一，如果可以，他愿将之珍藏一辈子。
可一切都晚了。
李行达又道，“我更知道，他这样的人只需要一个以他为中心的贤内助。他不会支持你出去工作，他需要有人牺牲来成就自己成为一流的科学家——”
向岚怒了，大声道，“你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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