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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碎安听见这句话，先是一愣，随后握住负芒的胳膊。
苍白的脸焕发光彩，眸中狂喜：“他现在是不是可以听见我说话？”
负芒顿了一下，没想到顾碎安会是这个反应，神色复杂摇头，“听不到。”
顾碎安脸色暗淡下来，抓住他的手松开，“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
负芒负手站定，说：“十年了，他与你魂魄相融，想要分开并非易事。”
“负芒先生，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季邀。”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
十年来，大家都心照不宣不提起这个名字，生怕惹到顾碎安的伤心事。
他观察顾碎安的表情，见他没什么反应，继续说道：“他与你魂魄羁绊太深，如今阵法已成型，他感知到你要将他强行剥除，魂体不安，这段时间你的日子不会好过。”
他看着顾碎安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脸，说：“如果现在停下，对你不会有任何影响。”
不知为什么，顾碎安在这句话中品出浓浓的试探。
他直视负芒双眼，声音铿锵有力：“我不要别的，只要季邀。”
负芒背后握拳的手松开，心中一定。
离魂之术痛苦异常。
虽然不会对身体造成肉眼可见的伤害，但疼痛却比撕裂身体高于百倍不止，对入阵之人要求极高。
需得心智十分坚定，方能不受幻境影响。
自阵问世以来，只有一人成功剥魂出体，便是前任鬼帝——季邀。
负芒有些感慨，都说世事无常，因果轮回。
当初，季邀抱着被劈成两半的顾碎安惊慌失措来找他时，谁能想到后来两人会弄成十年前那样。
谁又能想到，顾碎安有朝一日会与他做出同样的选择。
负芒点头，“阵法后日便能成型，这两日你好好休养。”
话虽如此，季邀在体内暴动，顾碎安这两日估计连觉都睡不好。
他伸出手，手掌一翻，掌心出现一个黑色药瓶，用白色木塞塞住，对比强烈又诡异。
他有些担心顾碎安勉强自己，到时候魂体剥离时出了岔子，不但季邀回不来，连他的全尸都留不下。
“这是安睡的，对你躁动的鬼气有安抚作用，但不要多吃。”他将药往顾碎安跟前递，雪白的眉毛下一双眼睛满是慈爱与担忧。
“多谢先生。”顾碎安接过，对他拱手施礼离开。
负芒看着他的背影，轻声叹息。
走在夜明珠照耀的大道上，旁边来往各路鬼差，比人界集市还要热闹。
人界生老病死，鬼界往生轮回，三岁稚子，百岁高龄，谁都逃不过这一番。
鬼差们看到他，躬身行礼，口称“顾先生。”
顾碎安一一应过，看着前方，漫无目的地游荡，不知不觉来到悔意居。
他自嘲的笑笑，大风掠过花海，坐下静听。
顾碎安打开药瓶，吞掉一颗黑得很正宗的药丸，低声开口，“负芒先生说你现在听不到，但我有些话想要说给你听。”
他捂着心脏，缓解一阵阵颤动的痛，“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鬼族，也知道将来有一天你会成为鬼帝。”
他笑了一下，“当时刚来这里，你还是个孩子，我觉得可以感化你。”
“你给我的感觉也很好，乖巧，单纯，善良。”
“我没想到，你与我的关系不断变化。在数历山，你我跨过红线时，其实我是开心的。”
“我觉得我成功了。”
“最终，是我高估自己，也低估天道。你成为鬼帝这件事必然要发生，无论别人做什么，就算手握剧本也无法改变。”
“当初你把我囚禁起来，我真的要疯掉。我不敢相信，我被亲手养大的孩子监禁，也不敢相信，一个真实存在的人竟被笔墨堆砌出来的人物逼到这种地步。”
“爱，恨，那时不再清楚。”
他站起来，灵力在脚底聚集，指尖泛起金色，脚下每踏出一步，便在脚底绽开一朵娇艳蔷薇，然后随着脚步离开消失。
他凌空站在花海正中，化出一个巨大的风铃，流光溢彩，将百里花海映照的金光闪闪。
他抬手将风铃化小，提在手中，样子与当初摔碎的那个毫无二致。
“这十年我想了很多，很多事还是不明白，或许我一生也不会明白那些，但我清楚了两件事。”
“第一，真实的人与创造的人并无不同。或许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我们同样是书中人物，在某个主角的世界里以配角或炮灰的身份一闪而过，也会在某本书里成为主角。”
“第二，季邀，我爱你。待你醒来，你我一起学如何爱人。”
说完这些，一股困倦不断袭击精神，顾碎安躺在悔意居，安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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