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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朗一噎。
这么多年，他三五不时来探望好友，除了感激他，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见过季邀刚离开时顾碎安的样子。
那种绝望，那种想要与全世界为敌的感觉，与他失去师父时一模一样。
他能理解。
他走到顾碎安身边，看着他嘴角的笑意，品出苦涩的味道。
手落在好友肩头，笑着说：“这名字真不错，琅琅上口。”
顾碎安看他一眼。
算你有眼光。
这可是他在“念邀”、“思邀”、“思君”、“念君”、“寻邀”、“怀季”、“念季”中艰难选出来的。
何游这一世出生后，周朗目标明确——让阿游成为最纨绔的修仙子弟。
他经商天赋惊人，盘下了之前两人常去的酒楼，生意日日红火。
天杭山庄也重新向他抛出橄榄枝，可他不想依靠山庄，婉拒了。
但想要讨好山庄的人前仆后继，他的生意顺风顺水，现已挤掉何家商行成为人界首富。
“我昨日收了一块极好的玉石，你去看看喜不喜欢。”周朗在何游的虎视眈眈中将手放下，讨好地蹭回去。
因为感同身受，周朗始终担心顾碎安的状况。
不是带他出去吃酒，便是带给他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这么多年过去，顾先生不得不专门拿出一间偏殿装他送的东西。
可无论他怎么担心，顾碎安每次见他都很平静，除了这一次。
他不免认为，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亦或是人间所说的回光返照。
顾碎安见他语气轻松，表情却不是那么回事，主动找话题：“穆师兄今日为何没来？”
穆琅函当初因与二人在外吃酒，躲过了赵式粮摧残，之后对修仙失去希望，弃修归凡。
他管理能力惊人，若不是先被周朗抢走，顾碎安是定要他来鬼界当后勤头目的。
说到这个，周朗来了兴趣，眼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他前段时间去羽山进药材，回来身边跟着个小姑娘嚷着要他负责。”
“哈哈，”周朗说到这里笑得乐不可支，“穆琅函一副老学究的样子，被缠的不胜其扰，现在一个头两个大，没空跟我瞎溜达。”
顾碎安闻言，也笑出声。
他简直可以想象，穆琅函举着双手一身长衫摇头说“姑娘这万万不可”的样子。
真好啊，大家都好好的。
两人又说了些人族的趣事，周朗缩着鼻子嗅了嗅，斩钉截铁地说：“你又去花海了。今天身上味道很重，在花海中打滚了？”
顾碎安摇头，指着窝里呼呼大睡的小鸟说：“为了捡他。”
小鸟好像能听懂他们的话，配合的“喳喳”叫了几声，逗得三人哈哈大笑。
送走了周朗，顾碎安来到书房打算将两界事务处理干净，等一切都准备好，他就可以迎接他的爱人回来。
不律看到顾碎安这几日如此卖力，不免心中打鼓，他耐心劝说，这些事务都不紧急。不必如此急躁，他是两界之主，切莫伤了身子。
顾碎安摇头拒绝，说时间很紧。
不律听说了他捡鸩鸟回来取名“怀季”的事，担心他又想起旧事伤心，斟酌着说，时间可以抚平创伤，有些事感伤不如怀念。
顾碎安愣住，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心心念念让季邀回来，可他忘了一件事。
他不会忘记的那个人，正在别人记忆中消失，而他无能为力。
他挥手让不律下去，灵力一闪，一层薄纱披在耀眼的夜明珠上，白色光亮登时变成暖橘。
他摩挲着左手手腕上早已褪色的红绳，那是他和季邀最后的联系，眼泪落下，将书案打湿。
顾碎安又变得沉默寡言，似乎一切都没变。
唯一改变的是他对两界事务处理的速度和将来事件的统筹安排。
无论大小，每一件都亲自过问，每件事都安排得当，无论人族鬼族，都对这个便宜两界之主十分满意。
如果两界必须归于一人，就该是一个这样的人。
他足够公平，足够聪明，足够善良，最重要的是，足够强大，可以镇压所有蠢蠢欲动的声音。
随着长远事务安排逐渐结束，顾碎安与负芒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多，多到有心之人开始注意。
顾碎安敲开负芒房门。
负芒如今已不再出诊，整日闷在屋里研究，黑色鬼气在屋内屋外升腾。
顾碎安走进来，第一句是：“老先生，我来了。”
第二句是：“今日可以了吗？”
负芒从浓重的黑雾中探出头，“再等等，还需做些准备。”
顾碎安便坐在他对面，两只手腕各划开一道口子，一道金色灵力汹涌而出，一道浓郁鬼气奔腾而来，两者一齐冲向两人之间巨大的容器，发出沸腾的“咕嘟”声。
十年都等了，这段时间顾碎安不着急。
他的灵魂随着灵力和鬼气的流逝而剧烈颤疼痛，他却觉得心中一阵畅快。
他越疼，就意味着负芒的阵法越成功，季邀重现天日的日子也就越近，把握越高。
顾碎安目光紧盯阵法，说：“老先生，可以加大阵法，放心，我承受得住。”
负芒越过重重障碍看着对面盘腿而坐的人，他以前很温和，现在看似稳重，实则越来越疯狂。
他摇头：“顾先生，不管你如何否认，你如今都是两界之主，是鬼族帝君，不能另一个还没回来，现有的已经倒了，会出大乱子的。”
顾碎安闻言不作声，只默默加大灵力与鬼气输送，但这次感觉不一样，体内有一股力量在阻止他这样做。
这次阵法加固直到第二日亥时才结束，顾碎安面色苍白，卧在原地缓了好一会才起身离开。
刚走出屋门，灵魂震颤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撕扯，让他疼痛异常，捂着胸口弯腰停住。
负芒快步走出来，语气惊喜又矛盾：“他醒了，在阻止你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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