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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碎安漫步走在一颗颗硕大明亮的夜明珠下，一颗一颗数过去，打发漫长寂寥的长夜。
他将鬼界管理的井井有条，人族没有再兴波澜，一切都按原著的轨迹运转着。
除了两界的主人不是季邀。
回到鬼界当天，他反复询问老鬼医可有将季邀救回的方法，老鬼医看着他，欲言又止。
他举掌发誓，无论什么代价都能接受，即使是生命也在所不惜。
老鬼医的反应依旧是摇头，只留下一句：“还不是时候。”
这句话给顾碎安带来希望。
现在不是时候，时间之河漫长，总有到时候的一天。
他满心期待那一天到来，兢兢业业做着鬼帝。
但从来不许别人称他帝君，无论何人，皆称顾先生。
时间久了，他养成了每日去看花海的习惯。
季邀从他的世界消失，连梦境中都未出现过，他消失的彻底，却又好像无处不在。
走路时能感觉到，吃饭时能感觉到，沐浴时也能感觉到。
这些异样他桩桩件件说给老鬼医听，说得越多，越相信季邀会回来。
三派联合会审赵式粮，将他带到浮玉山广场当众宣判罪行。
赵式粮极力抗拒，在一条条罪行罗列下来时大喊大叫，最后在众目睽睽下发疯，撕下身上最后的遮羞布，被大咸山派五行长老引天雷正法。
当初恨意褪去，听到这个消息，顾碎安心中并没有太大波动。
赵式粮罪有应得，想到他做的事，只觉心中发凉。
顾碎安站在悔意居二楼，极目远望，百里蔷薇花海艳红波荡，花香随风送来，一起来的，还有妙龄女子愉悦的娇笑。
顾碎安嗅着空气中宜人芳香，想起不律说的话。
“帝君之所以种下蔷薇花海，是因为顾先生身上有蔷薇的味道。”
在两人发疯的那段时间，季邀除了对付人族修士，大鬼君以及不断施加压力的鬼皇，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在花海发呆。
有时在花海丛中，有时在悔意居二楼驻足观望。
那时的他在想什么？
顾碎安不知道，在季邀数历山掉马后，他的所作所为顾碎安都猜不透了。
他好像从来都不了解这个师弟。
然而，即使两人走到当初那一步，季邀还是能精准地猜出他喜欢的和想要的。
他之前以为了解师弟，小孩子想要的，无非是一颗桂花糖和一个拥抱。
后来到了数历山，他觉得季邀想要的不过是一个枕边人，有人陪伴。
后来他被季邀困在小小一张床上，听他说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两人之间的承诺。
他却想不起两人之间承诺过什么。
想了许久，花海凋零又盛开，他想起那句“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师兄。”
他想得入神，不知不觉走到花丛中，抬手轻轻抚摸这些故人留下的仙子。
耳边响起一声低叫，顾碎安循声看过去，一枝娇艳欲滴的花朵在风中颤动，往下枝条钻进土里，鼓起的小土包下，有一个小小的肉团在扑腾。
顾碎安走过去，是一只灰色毛茸茸的小鸟，他的瞳孔缩成一点，心脏忍不住颤动两下。
那只小鸟眼睛还没长开，小小的鸟喙呈现嫩红色，但依稀可以看出有鸩鸟的影子。
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将鸟放在掌心里。
它的身体很小，还没有顾碎安手一半大，翅膀上毛发稀疏，隐约可以看见粉色肉肉。
他拿食指点着小鸟的脑袋，喊了一声：“慕安．．．”
“这是鬼族鸩鸟，随处可见，不知哪只不懂事的鸟将孩子养在花里。”
负芒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顾碎安先是一愣，立刻回头看去。
自从季邀出事，负芒对他的骚扰不胜其烦，已许久不曾主动找他。
负芒拱手一礼，“顾先生。”
顾碎安三两步走到他跟前，手中托着小鸟，眼中绽放出希望的光芒，“老先生，时候到了吗？”
这是这几年他对负芒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负芒每次的回答都是“没有。”
但这一次他顿了顿，看着顾碎安手中幼鸟，说：“到了。”
顾碎安激动地握紧双拳，手中小鸟受痛，“喳喳”大叫，吓得顾碎安赶紧松开。
负芒从他手中将幼鸟接过，手上一股黑气从鸟背钻进去，小鸟立刻安静下来，小脑袋在顾碎安掌心蹭了蹭。
负芒说：“鸩鸟幼年十分娇弱，落在花海应是与母亲走失，养着吧，否则难逃一死。”
顾碎安点点头，接着问：“我要如何做？”
季邀魂魄在他体内，虽然他从未感觉到，但既然负芒说到了，定是有办法。
“你想好了吗？抽魂之术伤人根本，何况你本身魂魄不全，更是凶险异常。”
顾碎安愣愣看着负芒，眼中映照花海，突然展颜一笑。
“你在说什么啊？这些不早就知道吗？”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风大些似乎就要散掉，却十分坚定。
负芒盯着那双勾魂摄魄的凤眼，微挑中带着风情，现在又多了几分威严。
点头说：“你如今地位非同一般，季邀回来也需休养生息，把事情安排好再开始吧。”
顾碎安答应，他要还给季邀一个海晏河清的山河，让他余生不必劳累。
刚抱着小鸟回到玄冥宫，鬼差进来说周掌柜到了。
不等他出去迎接，周朗大踏步走进来，手中牵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
孩子长得很白净，一双眼睛清澈好奇，穿着十分考究，看得出周朗为养孩子，费了多大心思。
周朗满面笑容，看着好友宝贝似的攥着手，身法迅速到他跟前，抬手探出想要剥开五指，“什么好东西这么神神秘秘的？”
顾碎安笑着转身避开，语气轻松愉悦，“好东西岂能随便给人看。”
周朗动作顿住，改为捧住他的脸。
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看着他，“咦”了一声。
身后传来一声不满：“周朗，干嘛呢？！”
周朗松开手，疑惑不减：“十年了，我来找你这么多次，头一次看你笑得这般开心。”
顾碎安用灵力化出一个小窝，又铺上一层绸缎，最后从乾坤袋掏出一捧蔷薇花瓣铺在里面，才将小鸟放进去。
周朗看得啧啧称奇，大胆开麦：“就因为这只丑鸟？”
顾碎安回头轻嗤：“你才丑，他有名字。”
周朗好奇问道：“叫什么？”
“怀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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