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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织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为什么地震后我没有第一时间和家人联系。”
喻初缓缓开口，语气沉沉，像是讲述着一个遥远的故事。
“先从我妈说起吧，她年轻时候特别漂亮，是一个专业舞者，一直在舞团工作，可能是遗传了一些基因吧，我小时候对唱歌跳舞也挺感兴趣的，但我妈是跳古典舞的，那时候街舞挺流行，于是就把我送去了街舞班。”
说到这里，他嘴角一直保持着淡淡的笑。
“但我爸不同意，他经营着一家金融公司，规模不算小，那时候正在上升期，非常忙碌，三五天都不着家。他觉得男生就应该从小培养经商头脑，唱歌跳舞那是不务正业，女人呢，应该持家有道，做个贤妻良母，所以刚结婚时他劝我妈把工作辞了，安心在家做个好太太就行，当时我妈正好腰伤复发，于是听了我爸的话，离开了舞团。”
喻初敛了敛嘴角，气息悠长地轻叹了一声，“后来我妈一直很后悔。”
“后悔放弃了工作，成日守在那一隅之地，曾经的热爱和激情都随着岁月流入，可她再也回不去了。”
南织忽地想起了几个月前喻初的一个采访，那是她第一次真正打内心里认可他，她记得他当时谈到了女性对家庭的付出，隐隐觉得话里藏着些什么深意，现在看来，果然是这样。
她没插嘴，听到他接着开口道：“其实我爸脾气一直都不好，他们是相亲认识的，直到结婚时我妈也没有完全了解我爸，后来他公司出了点问题，经常喝酒，酒后就开始对我妈动手。又因为我妈坚持送我学跳舞，她不想再因为自己的退让埋葬了我的爱好，我爸的脾气更加变本加厉。”
喻初低头嗤笑一声，“这是一个多么无能的男人，对家人施暴，对妻子动手。”
南织颤动着睫毛，听到这里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掐了起来，泛着痛意。
他身上没有一点阴冷的气息，可他竟是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成长起来的。南织想象不到，只觉得满心的酸胀。
“我六岁那年，我妈终于忍受不了，提出了离婚，搬出了那个男人的家。她没要一分钱，干干净净地出了门，她只带走了我。”
“她留下了一身伤，找了个舞蹈班，教孩子们跳舞，工资勉强够我们娘俩生活，日子也算过得去。”
之后，喻初停了下来，他垂眸沉思着，像是在回忆，又像是遗憾，过了很久很久，他才继续开口说：“我十六岁的时候，她生病了，病的很严重，胃癌。”
南织心里骤然一沉，霎时回忆起他喝醉后的一切，他让她帮忙拍的照片，还有他反复重复的“把照片洗出来……
喻初没有表现出什么难过，他话语平静，甚至嘴角还挂着点若有似无的弧度，直到说到这里才嗓音艰涩起来。
“早年跳舞时不正确的节食，后来又要养活我拼命工作，一日三餐几乎没规律过。这些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包括她生病，我丝毫不知。”
“我妈确诊后，就匆忙给我办理了寄宿，当时我正在读高中，觉得她辛苦，没多想住进了学校。后来我每周回家，我妈都故作很精神，她化了妆，我没察觉出她的身体状况。直到有一天她晕倒在我面前，躺在了病床上，我才知道她强忍着痛挺过了三个月。”
“在医院的第二天，她醒来了，睁开眼睛说，妈对不起你。那是我听到她对我讲的最后一句话。”
喻初抬眸看着南织，目光冷静，“你知道吗织织，我当时没哭，我竟然笑了，终于不用痛苦了，不用那么拼命了，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南织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她上前，用颤抖的双臂毫不犹豫地拥住了他。
喻初身子往后一仰，回抱着人倒在了床上。
他们带着温度的掌心落在对方的后背上，紧贴着，如两个被遗弃的幼兽，竭尽所能在相拥中安抚着彼此。
良久，二人分开了些，面对面躺在松软的被子上，定睛看着对方。
南织安静了片刻，抬指抚过他泛红的眼尾，开口的语气柔极了，“不想说就不说了。”
喻初抓着她的手，“还没讲完，你这个听众怎么想跑。”
听众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好，我听着。”
许是太多年没有讲述过往事，又因为此刻有人在心疼安慰着自己，一向克制惯了的人也不由生出几分小小的任性。
他道：“那你亲亲我吧。”
南织倒没觉得很奇怪，亲昵地重复道：“我亲亲你呀。”
喻初往前挪了挪脑袋，鼻尖挨着她的鼻尖，亲密又粘人地蹭了蹭，从鼻子里挤出一个惹人心疼的“嗯”。
她现在的情绪复杂极了，既心疼他，又被他如此自然的举动撩得脸红心跳。
她长这么大，和男生最近的距离就是在大学选修课上，为了学分和男同学牵手跳了三分钟的交际舞，她僵硬的四肢和一脸严肃的表情完美营造出了一种硬汉英勇赴死的气氛。
除此之外，她完全就是一朵绽放了24年的牡丹花，哪这么和男生亲近过。
喻初不满她的走神，又蹭了蹭她的鼻子。
南织终于侧了侧头，在他眼尾处落下一个轻吻，“好了。”
喻初眨了眨眼，感受着那点柔软又迅速撤离的触感，心里暖
“阿姨…走了以后呢，你接着住在学校了吗？”
话题又沉重了起来，喻初似乎觉得有些累，很慢地眨着眼睛。
“我妈把那几年攒得所有积蓄都交给了我的外婆，我外公走得早，我妈去世了以后，外婆受不了打击，病了一场，因为有我才坚持了下来。两年后，她的身体越来越差，在我的劝说下住进了医院，家里的钱也花的差不多了。有一天我在电视上看到了选秀节目，就报了名。”
喻初睁开眼睛，翻了个身朝上躺着，他望向黑沉沉的房顶，在沉默中发着呆。
“其实也有别的来钱法子，但是我太恨喻明华了，我把我妈的死，外婆的病都归结在他身上，他不是瞧不起唱歌跳舞么，那我就抛头露面，索性站在公众前，和他对抗到底。”
他偏过头，“所以织织，我说过那个时候自己像个唱歌机器，其实是因为我内心里充满了恨意和赚钱的需求，我很麻木，如果缺少真心的热爱，那和丢失灵魂的躯壳没什么区别。”
“一年后我外婆走了，我赚的钱仅仅让她多活了一年，我放弃了公司签约，回学校复读了一年，周围邻居说我是个克星，克得父母离婚，母亲和外婆也先后离世，谁和我在一起都得走霉运。”
南织无法想象他在得知母亲生病后只留下一句话，便彻底撒手人寰，他甚至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和自己母亲道个别。
直到死亡来临时他才知道了一切，他该有多遗憾和懊悔，那之后的几年，他是怎么过来的，又是怎么面对心里这份为时已晚的内疚。
他肯定特别自责吧，自责没有及时发现母亲的病情，所以才固执地把外婆送进医院治病。
可是啊，有时候老天真的绝情又残忍，他会让命运的凄苦全部压在那些已经无法承受的人身上。
南织本就心里难受得厉害，听到最后几句话更是怒意涌了上来，她翻身趴起来。
“哪个王八蛋说初初是克星，现在还在a市么，住在哪里？”
喻初看她气呼呼的小模样，扯起唇角笑笑，抚过她的脸颊，“都是一些嘴长的老人，无所谓，进娱乐圈的必备素质首先是心理承受能力强，所以我压根不在乎，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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