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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在一瞬间，丁元一才从恍惚中回过神，一般来说这种时候应该叫姜明烟再试一段别的戏份。
但他声音很低，说：“就这样，可以了，回去等通知吧。”
姜明烟收敛情绪，轻一点头，没有多问准备出去。
小魏子眼巴巴跟在她身后。
丁导突然目光一亮：“等等！”
姜明烟侧头。
“那个男孩，我说你，你等等。”丁元一仿佛才注意到身材清瘦，面孔阴柔的小魏子。
“我？”小魏子指着自己一脸懵逼地转过头。
“对，《活玉》这部剧有个单元角色，很适合你。”
丁元一问：“你愿意吗？虽然是东厂督公，但……”
现在的年轻男演员都心高气傲，一不愿意扮丑角，二不愿意演太监这种阴柔阴险的狠角。
可丁导觉得这个长发男生简直、简直有种说不上来的气质。
就是非常非常合适演厂公！
所以顿了顿，丁导开始飞快地搜肠刮肚，想说厂公虽是太监，但武功盖世，权倾朝野，除了后来被探案的男女主欺负得惨了点……
然而，那堆夸赞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眼前男生如同高山流水觅得知音，箭步上前，在丁导一脸震惊外加懵逼的神情中，啪一声双手握来，上下狠狠一摇。
小魏子鸡冻道：“我愿意！我实在太愿意了！！！”
丁元一想抽出手，可对方力气大得吓人，他没能抽出来：“很好，小朋友，请松手，下午去副导演那领你的剧本。”
小魏子干回了老本行，姜明烟打心眼里为他感到开心。
就是……
有的人不用试戏就被内定了，有的人演完一段还要回去等通知。
难道他们觉得她演得不对？
可姜明烟认为，纵然玉姑娘心中缺乏安全感和依靠，被至亲之人的二次伤害，但也不会将内心情绪显露在面上。
因为她在花楼摸爬滚打十几年，在一次次血泪中学会了曲意逢迎。
所以连难过，都一定是笑的模样。
在一片沉默中，姜明烟带着小魏子转身离开。
等人走后，斜坐在座椅上的副导演拼命仰起头。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能哭，千万不能哭。
下一秒，两行眼泪从他眼角悠悠滑落。
八角摘下眼镜，手指按住泛红的眼角。
一开口，嗓音竟嘶哑得难听。
“总编剧总有内定的权利吧，什么风险艺人，我不管，我就要明烟当玉姑娘，她演出了我心目中的玉姑娘。不，她就是玉姑娘。”
“很好……”丁导说。
每次丁元一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八角都有些警惕，这回甚至想说：如果你觉得姜明烟不行，那老娘直接他爹的撂挑子不干了！
丁元一双手环胸，有礼貌，但不多：“总导演也有定人的权利，我也选姜明烟当玉姑娘，我允许你们反对，但请保持沉默，谢谢配合。”
众人：“……”
终于定了最难定的角色，所有人都一瞬间轻松下来。
只有坐在末尾的指导老师面色微变，偷偷发出去一条短信。
……
姜明烟从摄影棚出来的时候。
外面还坐着一排等待试镜的姑娘们。
个个条正盘靓，有的还为玉姑娘写了数千字人物小传，打印在a4纸上默背。
用功程度堪比当年被嬷嬷们调.教的头顶花瓶，肩不能晃，腰不能塌的秀女们。
几分钟后，跑前跑后的导演助理，就像拿着圣旨宣告死刑的太监一样，告诉大家：“选角结束了，都散了吧。”
众人顿时看向最后一个试戏的人——姜明烟的背影。
但她已经消失在阳光灿烂的门口，她们连对方的影子都没有捕捉到。
只记得对方出来时的模样，散着一头漆发，明明妆感很淡，却仍有种令人难以企及的绝代风华。
这一刻，她们脑海里连嫉妒的念头都升不起来。
姜明烟和小魏子从藏在巷子里的摄影棚中出来。
“娘娘刚才演得是真好！如果不成功，就是这帮家伙被鹰啄了眼。”
小魏子嘴巴跟抹了蜜一样，一阵天花乱坠地夸。
“娘娘是如何把那种感觉演出来的？”
他挠挠腮，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
反正就是，喉咙里好像被人塞了团棉絮，给人一种悲从中来的感觉。
姜明烟其实只是想到了和谢矜的某次冷战。
——成婚两年，那是一个阴天午后，乌云压顶，冷战的原因她其实已经忘了。
只记得她在窗前支着头，宫殿窗外栽了一棵引凤树，枝桠垂头丧气地伸入窗内，她失神地看着谢矜离开的背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直到谢矜好几日不来，姜明烟才察觉不对劲，尽管他们只是表面夫妻，但谢矜因为种种原因时常会夜宿长岁宫。
然后她才知道，原来谢矜那日之后就御驾亲征了。
打仗嘛，在那时候很正常的，那时的谢矜在列国眼中跟个小毛孩没什么区别，然而这人又疯又狠，刚登基不久便开始横扫周国，被不知多少人记恨上了。
偶尔边境的马撒泼尿，过了界，邻国都觉得是又是他娘的谢矜在挑衅。
姜明烟早知道，谢矜的目标是要成为天下共主。
既如此，那必要扫清每个不臣之地，御驾亲征也不是没道理。
但胜败乃兵家常事，所以对方只是为了不想让她担心，才把她惹生气吗？
姜明烟不清楚。
两个月后，某日她被苏公公唤醒，那是个寒气很重的清晨。
苏公公引着她走出寝殿。
只见长岁宫外，那人一身黑色圆领袍服，袍角滚着一层层金边，姿态疏懒地跨坐在马上。
汗血宝马的鼻息凝成一团团白雾，马随主人，一模一样的居高临下，看得姜明烟想发火——你们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却见谢矜递下来一个精致的竹筒。
打开一看，里面铺着丝絮，藏着冰，荔枝新鲜挂着露。
他千里奔波，比大军先回一步，竟然只是为了亲手送她荔枝？
当然不是。
姜明烟心知肚明，他率先杀个回马枪，只是为了镇压那些在他不在帝都时猖獗的家伙。
看他浑不在意的模样，这东西必然只是顺手。
又不是第一次顺手给她带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姜明烟困得连发火都有气无力：“臣妾谢过陛下，荔枝交给小魏子就行，大清早扰人清梦，知不知道这等同于谋财害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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