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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窗外的月色，一动不动地发呆。
一切看起来跟白天没有两样，除了胃里传来的饱腹感和……
院子里的狗。
大婶一家给小狗做好了狗窝，放好了狗粮，倒好了清水。
不算很幸福，但至少能活。
我这个角度，正好能借着月光看清狗窝里小狗的样子。
它缩在旧衣服里，在秋风中时不时瑟缩两下。
因为时间着急，条件有限，邻居家只在院子里弄了一个露天的狗窝。
很明显，这个狗窝只能提供一定的温暖，不能阻挡秋天寒夜里的刺骨冷风。
而在几十米开外，是一幢单元楼，楼道可以挡风却没有旧衣服的温暖。
其实，单元楼楼道更适合这只小狗，但它选择依靠身下这微不足道的温暖。
“好蠢。”我面无表情地说。
这只小狗明显已经独自流浪过好一段时间了，却还是因为人类提供的一点点温暖留了下来。
这不是蠢是什么？
说完后，我合上窗，转身走到卧室，准备休息。
不知为何，躺到床上的我却毫无睡意。
我睁着眼睛看着漆黑不见五指的房间，自己都搞不懂自己内心的想法。
辗转反侧数十分钟后，我还是从床上爬起来，走到了院子里。
看着面前的小狗，我犹豫了很久。
久到从被窝里带出来的温暖都被寒风吹散，久到我的四肢都被冻到发麻，久到……
狗醒了。
它睁开湿漉漉的眼睛，迷迷瞪瞪地看着我。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它就摇摇晃晃地从那个窝里走出来，小脑袋贴在我的脚边蹭了蹭。
感受到那股轻微的力度后，我整个人都呆住了。
一股奇异的酥麻感从脚边传来，越过冻僵的四肢，直抵心窝。
我看着脚边的小狗，语气中有股莫名的悲伤：“你的窝冷了。”
那个单薄的窝哪里禁得住寒风。
小狗一离开，风一吹，那个窝就会变得冰凉。
或者说，如果不是小狗在，那个窝就是冷的。
“你的窝冷了你不知道吗？”我看着那只还在蹭我裤脚的小狗，语气中带上一丝恼怒，“你的窝冷了！我说，你的窝冷了！”
说着说着，一股被埋在心底的情绪直冲大脑。
“窝冷了！你的窝冷了！”
“你为什么要出来啊！你回去啊！”
“你回窝里去啊！”
我控制不住我的情绪，语气也愈加癫狂。
小狗有些被我吓到了。
它不敢再蹭我，只好拉开一段距离，湿漉漉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我。
看到那道目光后，我发狂的情绪宛如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冷静了下来。
“对不起。”
我失魂落魄地蹲下身来。
“对不起，是我的错。”
负面情绪翻涌而来，迅速把我扯入了回忆的漩涡。
我走出了颜家，却像是永远被留在了那天。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我对着小狗道歉，目光却透过了小狗的身体，像是在看另一个人。
小狗看了我很久，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一眨的。
忽然，它动了。
它摇晃又坚定地向我走来。
它走到了我的身边，自发地凑到我的手下，笨拙地用头蹭着我的手心。
手心有些发痒，我却泪如雨下。
蠢的不是小狗，是我，是无家可归的我。
小狗很好，是我不好。
在寒风中哭过一场后，我把小狗和窝都移进了屋里。
大概是因为流浪久了，小狗丝毫不害怕陌生的环境，反而很快就在屋里上蹿下跳起来。
我坐在书桌前，开始写起清单。
要养狗的话，不止要提供窝、食物和水。
我打算带它去做一个全身检查，洗个澡，买几袋狗粮、零食，还有玩具和必备药品。
事情很多，我怕漏掉哪项，就反复地在书桌前琢磨着。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突然，我猛地抬起头。
我好像很久没有听见小狗的动静了。
不会是卡在屋里的那个角落里了吧？
我站起身，刚想转身去寻找，余光就瞄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它趴在书桌旁的一块地毯上，眼睛牢牢地盯着我。
像是感知到了我的不安，它走到我的身边，扒着我的裤腿。
我随手把它捞起来，放在怀里。
小狗两只后腿蹬在我的怀里，两只前爪攀在书桌沿上，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桌上的事物。
这时，它的目光停在了桌上的罐子上。
我循着它的目光看去，眼神在接触到那个罐子时微微一愣。
那是哥哥。
想了许久后，我开口对小狗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从前，有一对兄弟俩。”
“他们一个叫梁平，一个叫梁安。合起来啊——”
“是平安。”
我絮絮叨叨地说着，小狗乖巧地听着。
我从那个雪天讲到那个清晨，讲到脸上满是眼泪，讲到声音沙哑。
一直到我讲完，小狗都没有睡着。
小狗不一定能听懂，但小狗会一直陪着我。
第二天，我一边打着喷嚏，一边带着小狗去宠物医院。
正巧，隔壁大婶出来丢垃圾。
她刚想打招呼，就注意到了我怀里的狗。
“哎呀！”她眼里迸发出一股喜悦，“你这是准备养它了？”
“嗯！”我笑着点头。
虽然养狗会让我多一笔生活开支，但是我心甘情愿。
“好好好。”大婶笑得合不拢嘴，“养狗好啊。养个宠物，担起责任，这日后就有个盼头。”
“有个盼头啊，这生活就不难熬了。”她说。
我从没说过家里的事，邻居大婶也从没问过。
但细心善良的人，总能在生活中发现那些低入尘埃里的人。
我正了正脸色，认真地鞠了个躬：“谢谢您。”
谢谢大婶，谢谢她的家人。
谢谢他们保护着我可怜的自尊心，谢谢他们在我最茫然的时候提供了帮助，谢谢他们在黑夜里为我点起了一盏光。
在黑夜中，每个看似微不足道的光芒都会成为一颗明亮的星星。
“你叫星星好不好？”跟大婶告别后，我对小狗说。
悲伤会伴我一生，但小狗会用它的一生陪我。
生活是该有个盼头。
而我的盼头，就是桌上的罐子，怀里的星星，和眼前的太阳。
“看，是阳光，照到我们的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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