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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妙晴，她本不姓陈，而姓韩，是当年冒死上书谏言，后来获罪抄家流放的韩永长韩尚书之千金。”
“……”
见萧缙默不作声，温之言笃定自己所说一字不差。
继续道：“我记得，当初父皇在位时，曾经拒绝过你们的婚事。”
温之言能看见萧缙脸色明显变化，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不甘写在脸上。
原来……他对韩妙晴是有情。
“到了萧煜继位后，韩家因为韩永长上书谏言而获罪流放西南，韩妙晴也随其父南下，既然都是西南……”
萧缙因着温之言的话，面色一变再变，越来越白。
犹如将尘封内心经年累月的秘密，被人抽丝剥茧，一点点暴露出来，摆在空气中，直至看着它，腐败，褪色，消亡殆尽。
“原来，你们二人兜兜转转，倒是在这西南一带，碰到一处了？”
萧缙的记忆因着温之言那些话，纷乱异常，无数个片段钻入脑海中，脑海中如迸裂绽开的烟花。
温之言看到萧缙脸上不断变化的神情，眯了眯眼睛，皱眉凝视着他的脸，步步逼近。
“韩妙晴因其父韩永长，所以对萧煜心生怨恨？你爱韩妙晴，所以为了她，不惜舍弃性命，也要去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事？”
温之言将自己的推断说出来，但是其中有些疑惑之处，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萧缙这个人，实在是太容易让人忽视了。
他素来平静，不争不抢，沉默的让人忽略他的存在，温之言想不通他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萧缙沉默良久，并未回答温之言的问话，只是叹了口气，“九弟，这么多年，你可知……我最恨什么？”
萧缙坐在木轮车里，将车子挡在大门正中，抬起丝缎覆眼的那张脸，波澜不惊道：“我最恨……世道不公！”
“嗖嗖”两声，木轮车两侧扶手上飞速射出两枚一寸来长的银针。
温之言腾空一跃，寒光一闪，手中剑将暗器悉数挡下去，身轻如燕，顺势又跳到另一根顶梁柱后，四枚银针钉入顶梁柱凹凸不平的雕花里。
“我也是先帝的孩子，只因生母是一介宫女，便从来不被重视！”
温之言边听边背靠顶梁柱，侧目凝视萧缙所在的方向，萧缙方才做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用以降低自己的防备，实则早就想算计自己，他眼虽看不见，可听觉却十分灵敏。
“只因生母的身份低微，我不能与那些皇子一同跟着太傅学习，只能每每站在角落独自偷看，一人抱书废寝忘食。”
“只因身份低微，连唯一想娶的女子，都要被拒绝！”
“父皇厌弃我，手足疏远我，想要的得不到。”
“年年岁岁，深宫别院，唯我一人！”
木轮车滚动到另一边，温之言不得不随之隐蔽身子贴着顶梁柱走动，刚迈出两步，几枚银针又射过来。
这木轮车果真是鬼斧神工，机巧构造妙极，俨然就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机关暗器。
温之言一个闪身躲过暗器，攀上房梁。
萧缙侧耳听着动静，忽而勾唇一笑，语气古怪而疯狂。
“你知道失明那一瞬间，我想的是什么吗？”
“我要将厌弃我，看不起我，伤害我的人，通通……丢入，地！狱！”
萧缙的语气急转直下，语调诡异又阴森，脸上充满着狂肆忘我的笑意。
温之言因着这突来的变化看过去。
这萧缙……怕不是疯了？
或许，只有因着他神思癫狂，这些解释，才变得合理起来。
温之言蹙眉道：“即便无人关心爱护，这也不是你自暴自弃，蓄意暗杀的理由！”
萧缙听罢，循着声音，右手一拍，忽而木轮车扶手上的雕花开出一个小口，“嗖、嗖”几声，梅花镖从小口射出来，直直袭击温之言面门之上。
温之言眼眸一瞪，顿感不妙，立刻几个翻身后腾空一跃，踏上供桌，脚下一个回旋踢，顷刻间，香炉翻倒，粉末扬尘，香炉被软履一个大力踢飞，直直朝着萧缙飞去。
木轮车里接二连三射出的暗器依旧阻挡不了香炉飞来的力度，萧缙被香炉一击击中胸膛，喉头一阵腥甜，顿时气血翻涌，呕出一口鲜血来。
温之言飞身上前，举剑横亘脖颈边。
寒凉的剑刃，薄如柳叶，萧缙轻吐一口浊气，自嘲笑了笑。
雪白丝缎随着脸面上扬，“你知道吗？韩大人在流放途中病逝，晴儿与萧缙有不共戴天之仇！”
“可当我得知，晴儿被他抓住，被他百般残忍凌辱，我……又怎能放过他！”萧缙双拳紧握，浑身隐隐发颤，极力忍耐着心底的滔天怒火。
萧缙的面上早就失了平静，陷入癫狂，哪有半分佛像座下童子的干净纯粹。
门外忽然一阵杂乱脚步声与隐约刀剑碰撞声传入耳。
温之言弯下身，凑近萧缙轻声道：“你知道……我为何不杀萧煜？”
萧缙的唇角彻底垂下去，听出话里那一丝猫腻，薄唇微张，有些不可置信。
“四州之主，即便再昏聩无能，也要有人坐在那个位置。你以为韩大人被抄家流放，真的只是因为上书谏言？”
“……”
萧缙的唇又开又合，最终却未吐露一个字。
山下的喊杀声与打斗声渐渐传到山上的别院里来。
首先赶来的便是天玑天璇天枢，看见温之言安然无恙站在那儿，三个人都舒了一口气。
温之言将事情原委大致说了一番，萧缙被带下去。
佛堂里满室安静，就像他初初踏入进来的样子。
眼前佛像仍是乐呵呵笑着的模样，想起双目被雪白丝缎缚住的男人，温之言有些感慨。
有些人，眼盲，心更盲。
慈眉善目者，亦有心如蛇蝎。
萧缙被抓，手下近千余士兵与玄阴教教众，被当地府衙与镇守士兵联合萧煜派出的兵马，悉数擒获。
“主上，已经将他交予君上派来的人，另外，詹旭也将其中大大小小事情，签字画押，吐了个干净。”
温之言转过身向外走，看了黎陵一眼，“那就将这封信，一并着人送入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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