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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尔梦中？”
默念被打断，男子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薄唇轻呵一口气。
“九弟，别来无恙。”
听闻熟悉的嗓音，温之言却有一瞬的恍惚，于记忆中搜寻这个男人的名字。
“该唤你一声七皇兄，还是萧缙？”
“多年未见，九弟与我，终究是生疏了。”
男子直起身子，转了过来，平静无欲的脸庞，分外白皙纯粹，如同莹瓷白玉，俨然是佛像座下的童子那般。
温之言凝视眼前这张脸，陷入回忆。
先帝的皇子本就不多，而今存活于世的，除了君上萧煜，上战场落下残疾后常年呆在东境封地，体弱多病的五皇子萧寂；还有便是眼前之人，先帝的七皇子萧缙。
萧缙早年因为不问世事，无欲无求，沉迷礼佛，又因为生母的位份低微而不得先帝宠爱，只是后来，不知是何事惹怒了先帝，而被弃如敝屣，早早被先帝打发离京，呆在西南地区，形同流放，一晃数年。
那时候，年少时的温之言在皇宫里，除了与萧煜、唐菀跟着太傅唐玉山每日温习课业，因而关系亲密些，就只有与这个喊他九弟的七皇子萧缙，亲近一点。
温之言对萧缙生出些许好感，总是喜欢躲在角落仔细观察萧缙。
萧缙喜独处，时常独自一人呆在后宫花园的角落里，或手捧一本书卷，一杯清茶度半日光阴，或是一把古琴，焚香袅袅弹上几曲。
萧缙虽与众人，总多了几分疏离，可他清风道骨的立在那儿，便自是一道风景。
淡泊如仙，超凡入圣。
这道风景总吸引着年少的温之言，不自觉效仿着，他那含葩敛翅，晏然而处的气质。
萧缙离开京都的那日，温之言站在城墙上，目光追随着那辆不起眼的马车，还一路跟到了望仙湖附近，看着马车消失在点点皑皑之中。
累月经年，皇宫里的旧人一点点消逝老去，变得越来越少。
最终，这个名字，甚少被人提及。
直至被人遗忘在尘埃里。
他是几乎被世人遗忘的七皇子。
记忆重唤，涌上心头。
只是那些手足之情，曾经的亲切感，到底还是，淡了，散了。
温之言只觉五味杂陈。
“听九弟的声音，绵长平稳，吐纳轻盈，七哥即便看不见，想来亦是出尘之姿，早已脱胎换骨，不似往日。”
“你的眼睛……”温之言上前一步。
萧缙从蒲团一侧拿出一根细长的竹竿，竹竿点地，发出哒哒有序的声音，萧缙随着声音向前摸索着走路。
“当年，被父皇发配来到西南，在途经西南一带的毒障时，被毒虫所伤，堆积的毒素让我的双眼失明。”
萧缙语调平静祥和，杂糅一丝无奈和自嘲。
“这些都不重要，我早已习惯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
萧缙侧身掠过佛堂雕花的顶梁柱，转到佛像背面，温之言这才发现，佛像背面暗处角落里，摆着一辆木轮车。
萧缙举着竹竿一点点挪过去，坐在木轮车上，缓慢挪出来。
萧缙并非不良于行，这车子的构造十分精巧，倒像是特意为他量身打造，车身厚实，扶手两边还雕了花纹。
温之言盯着木轮车身，眉心渐渐紧蹙起来。
这木轮车……
倒是有些蹊跷。
“我今日……并非来叙旧。”
温之言说着，慢慢抽出腰间软剑走上前，萧缙就静静坐在那里，安静祥和，唇角噙着笑。
毫无防备的样子。
大门被人一个猛劲推开，“尊上！山下集结了数千兵马，将整个别院都团团围住！”
温之言侧目，这个男人的声音，他记得，确实是当初与詹旭对话的那个男人。
身着轻甲的男人亦发现佛堂里突然多出来的温之言。
“何人胆敢闯入？”
语毕，立刻抽出腰间佩剑，举剑刺上去。
身穿轻甲的男人执剑近身上前，手中剑尖对着温之言冲出去，温之言轻巧转身腾空而起，又跃身翻转一落，软履落于剑身之上，压得剑身弯折成惊人曲折的弧度。
身穿轻甲的男人只觉执剑之手被一股大力遏制，手中剑不受控制，随着温之言弯唇一笑，脚下腾空一跃，身穿轻甲的男人力道骤然失去，使尽浑身解数
咬牙扭曲着面部仍然只能眼睁睁看着弯折的剑身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劲道，朝着自己面门直直反弹回来。
“啊——！”
“咣当”一声，剑落了地，那男人捂着鼻子吃痛哀嚎，触目惊心的鲜红从指缝淌出，顺着手背流在地上。
吃痛捡起剑，拿衣袖抹了一把鼻血，半张脸变得血污一片。
轻甲男人仍不死心，捡起掉落在地的剑，目眦欲裂，正欲再次冲上去，被萧缙喝止。
“耿琮，退下吧。”
耿琮张口有些不可置信。
“可是……尊上，此人武功……”
萧缙说的异常平静，仿佛洞穿一切。
“无碍……事已至此。”
耿琮死死盯着温之言，面有不甘退了出去，大门被重新合上。
温之言看向萧缙，“你派人刺杀萧煜，究竟有何目的？”
他这一路都想了许久，百思不得其解，萧缙在此地蛰伏隐忍这么久，私豢军队，联合玄阴教，只若是想反萧煜，以这些兵力，亦是万万不敌。
萧缙……究竟是怎样想的？
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这一切反复去推敲，都让温之言毫无头绪。
“陈妙晴，是你的人？”温之言执剑而立，软剑在手，剑刃翻转，舒展笔直。
萧缙难得无奈叹了口气，仰头靠在木轮车椅背上。
“当年，随我一同来西南的那些人，因着不同的目的与境遇，一个个渐渐离我而去，我中毒失明，濒临死亡时，遇见她。”
“妙晴……一直无微不至悉心照顾我，她是个善良的好姑娘……”
“只是，我这般残缺的人，配不上她，她的愿望，我只能倾尽全力……帮她实现。”
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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