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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云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华勋。\n 通常时候,他话不多,就算说话也是冷冷的,你在他脸上是几乎读不出什么情绪的。哪怕方云云多次跟他说,他可以不用把自己藏得那么深,至少在她面前不用。但他大多数时候还是一副没什么温度的样子。\n 可此刻,他好像从一座冰山,变成了一座火山。怒发冲冠的样子,好似要把整间医院都烧了,手机被他砸在地上,屏幕裂得细碎,就像刚经历过一场大地震的干涸的土地。\n 方云云有点知道刚才来的那个男人是谁了,只有那个人,才会让华勋变成这个样子。\n 几分钟前,方云云和华勋跟往常一样,一起来上班。方云云手上拿着华勋做的早餐,是一个牛肉三明治。华勋为了让她少吃包子油条这些不太健康的食物,现在连她的早餐都承包了,每天花个五分钟在家做好,然后用专用的油纸打包好,带给她吃。\n 他们一进到医院,就看到一个穿着黑夹克的中年男子在医院里晃悠,那人皮肤黝黑,长得干瘦,还留着小胡子,他的双手背在身后,手上提着一个大水壶,里面泡着不知道是什么茶叶,颜色浑浊得很,他在医院里晃来晃去,就像来视察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方云云觉得他看着有点猥琐。\n “华医生,找你的。”米娅指了指那个男人,表情有一点尴尬。\n 华勋顺着米娅手指的方向,把目光转过去。\n 一只猫从他的腿边跑过,他伸出脚想要勾它的肚子,但被它跑掉了,他笑了笑,看着那只猫,头也没抬:“小姑娘,你们这猫多少钱一只啊?”\n “我们这猫不卖的。”米娅不知道这已经是他问的第几个让她觉得无语的问题了。\n “真搞不懂那些人,花好几万买个猫买个狗,还要供着养着,生病了还得带来这儿,你们这医院应该挺赚钱吧?”那个男人说着话从这边走来,这才看到华勋,和他那双燃着怒火的双眼。\n 他把拳头攥得很紧,方云云似乎可以听到骨头咔咔作响的声音,感觉下一秒,他就要跟眼前这个男人打架似的。\n “哎呦,这不是我们年轻有为的华医生吗?”男人伸出手想拍拍华勋的肩膀。\n 华勋后退一步:“别碰我。你来干什么?”\n 男人有点尴尬地笑了笑:“你看看你,我还能来干嘛,来看看你呗,顺便给你送点东西。本来你妈打算寄过来,我说我也很久没见到你了,要不亲自给你送过来,你怎么样?还气我呢?至于吗?那么点小事记到现在,你这孩子真是……”他转转头看看方云云和米娅,似乎想得到她们的同情和认可,但她们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n 华勋侧身:“东西送到,你可以走了。”方云云能看得出来,他在努力压制着自己。\n “行行行,那我先走了。”男人拍了下手,试图化解尴尬,往门口走去,边走嘴里还边嘟囔着什么,方云云只听到了:没礼貌,至于吗?一条狗……\n 华勋自顾上楼,没等方云云。到了办公室,他拿出手机,拨了出去,对面一接通,他就朝着对面大喊:“以后别让他来我这!”说完他就狠狠按下挂断键,用力把手机甩在桌上。他的手机没有装手机壳,背面光滑得很,直接滑出了桌面,然后重重摔在地上,摔得细碎。\n 方云云站在门外,刚好听到了手机砸在地上的声音,被吓了一跳。\n 她该不该进去呢?或许现在他想一个人静一静。她握住在门把手,又松开。\n 刚才那个人,应该就是他的舅舅,华建成,那个曾经把他童年唯一的伙伴吃了的坏蛋舅舅。\n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进去了。她想,此刻他应该需要她,陪在他身边。她想要安抚他的情绪,她想要让他不要那么愤怒,她想要告诉他,她在。\n 华勋坐在办公桌前,眼睛不知道在盯着什么。如果人类也跟猫一样浑身有毛的话,方云云想,他此刻的每一根毛都一定是炸开的。\n 她一点点靠近华勋,他没有看她。\n 她伸手,想要去抓住他的手,刚要碰到的时候,他躲开了,说了一句:“我没事。”然后就起身换了白大褂,出去看诊了。\n 方云云有点诧异,有点生气,也有点觉得伤自尊。\n 行,算是我自作多情了!先不跟你一般见识,以后再收拾你!\n 华勋出去后,方云云捡起在地上的手机,只是屏碎了,但并没有坏。\n 这一整天,除了跟患者家属沟通病情,华勋都没怎么跟其他人说话,包括方云云也是。所以他当然不会知道,方云云生了一整天的闷气。几次他们在走廊遇到,或者是华勋回办公室拿东西,他都没有跟方云云说话,甚至都没看她。\n 方云云的自尊心再一次被戳到了。她觉得自己在他心里,或许根本不重要,他甚至不愿意跟她分享他的坏情绪。\n 临近下班的点,华勋还在做最后一台手术,应该马上就要结束了,但方云云不想等了。今晚他们本来说好一起到她家吃火锅,港式火锅,很清淡的那种。\n 她现在没什么心情了。谁知道呢?或许他等会儿会跟她说,他不想吃了,然后让她自己回家。与其这样,她不如自己先走。\n 她往家的方向走去,现在她想散散步,吹吹风,哪怕是冷风。\n 华勋回到办公室,发现她电脑关了,包包也不在了,问了米娅才知道方云云已经走了。他拿起他那个摔得稀碎的手机,拨通了方云云的电话:“你去哪里?”\n “回家啊。”方云云用脚磨着地上的小石子,撇撇嘴,心里想着,这下知道关心我了啊。\n “为什么不等我?”\n 干嘛要等你?我才不要等你!方云云心里想。但她没有说话。\n “到哪里了?我来找你。”\n 方云云不情愿地报了位置以后,华勋就把电话挂了。\n 她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好像是跑过来的,因为他还喘着气,鼻头被冻得通红。\n 傻瓜,急什么?我又不会跑。她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顿时没了气。\n “你干嘛?不是说好一起吃火锅吗?”华勋看着她。她斜眼看着路边的一根光秃秃的树枝。\n “谁知道你还想不想吃呢,你今天都不想跟我说话呢!”方云云嘟嘴。\n “谁不想跟你说话?”华勋凑近她。\n “还不是你,今天一点都没给我好脸色,我知道你早上心情不好,我想安慰你,可是你直接躲开是什么意思?我很受伤诶。”方云云一股脑儿把自己憋了一天的闷气散了出来。\n “对不起,我不想让你看到我那个样子,我觉得那样的自己很差劲。”华勋垂下头。\n 方云云见他这个样子,立马心疼地回复:“不会,任何人都是有情绪的,你不用强迫自己一直都那么冷静。我喜欢你,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在我面前,你不要再隐藏情绪,让自己那么累了,好吗?”\n 华勋没有说话,只伸手摸了摸他的头。\n “那晚上还吃火锅吗?”他问。\n “吃!为什么不吃!”她答。\n “但是,能不能改吃鸳鸯的?”她弱弱试探。\n 他牵起她的手:“行吧,勉强给你额外开个小灶。”\n 回到家方云云才知道,他说的小灶有多小,比一个装调料的小碗大不了多少,放了一颗牛肉丸,就放不下其他东西了,会溢出来。\n 谈恋爱就像吃火锅,每一次加汤的时候,就会迎来下一波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