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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云云再次见到华女士的时候，又被她惊艳到了。她本来觉得自己已经打扮地很隆重了，但跟华勋妈妈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了。他们约在一个中式的酒店包间，她穿了一件深色旗袍，衬出她姣好的身型，旗袍的领口带一圈毛，上面有很精细的刺绣，看起来是纯手工打造的。方云云自愧不如，只希望自己到她这个年纪，还能将身材保持地这么好。\n 她把手从华勋手臂上拿下来，伸出手，准备与华女士握手，没想到华女士直接上来给她一个拥抱，她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惊到。\n “云云，对吧，又见面了！”华女士放开方云云，笑颜如花。\n “您您您好！阿姨，阿姨您真的好年轻啊，好漂亮啊。”方云云一顿真诚的夸赞。“我总觉得叫阿姨给您叫老了，您这看起来就跟我姐似的。”\n “那你叫我姐姐吧。”华女士开玩笑到。\n “你管我妈叫姐，那我管你叫阿姨？”华勋歪头问方云云。\n 方云云想象了一下华勋叫自己阿姨的样子，扑哧地笑了出来。华女士也被逗笑了。\n 第一次见家长的氛围，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尴尬和拘束。方云云以为华女士会像电视剧里的富婆一样爱刁难人或者气势凌人，但没想到还是挺亲切的，没有什么距离感，跟她从华勋那里感受到的不一样。\n 聊到一半，华勋的电话响了，是医院打来的。有一只灰泰迪的股骨脱位，需要做手术，杨天榛下午的档期都满了。主人又比较着急，希望今天能立马做手术。\n “我可能得先回医院了，有急诊。”华勋挂完电话，对她们说。\n “行，那你走吧，云云一会儿有事吗？”华女士问。\n “我倒没什么事儿，我们今天下午本来就请假了。”方云云摸摸头。说起来，今天下午的带薪假还是上次问杨天榛要来的，没想到华勋还是给叫了回去。\n “那咱们再聊会儿？”\n “好啊。”方云云说完看了一眼华勋，希望他能带她走，但是他没有。虽然华女士还是挺亲切的，但只留下她们两个人她也觉得怪尴尬的。\n 华勋走了之后，方云云突然觉得气氛冷了下来，明明刚才他也没怎么说话。她就想着再找点什么话题聊，不要冷场。\n 她们之间的共同话题也就是华勋了吧，那就聊华勋吧。\n “您知道他为什么会当动物医生吗？”方云云问。\n 华女士摇了摇头，略显无奈地抿了下嘴。她跟儿子的交流真的太少了，她常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从小到大的关键决定，包括读哪所高中，选什么专业，做什么工作，都是他自己做的，她几乎，没有参与。她有时候会为儿子的独立感到欣慰，但有时候又会为这样的疏离，感到无力。\n 她也曾试图弥补他，可大多数的弥补都是没有意义的。\n 就像有次，在他十八岁的时候，她送了他一辆车，真车，跟他小时候想要的一辆玩具模型车长得一模一样。当时，他五岁，她也才二十三岁，老公跟别的女人跑了，还卷走了她所有的存款和之前囤的货物，她只能从零开始，带着儿子在镇上摆地摊卖袜子。他们的摊位在一家服装店门口，店老板的儿子跟华勋差不多大，每天都会在店门口玩玩具车，华勋眼巴巴地在一旁看着，每次他向那个小朋友走近一点，那个小朋友就会转一个方向，不让他看，生怕他抢走自己的玩具车。华勋也不哭也不闹，就是看着。那时候她就下定决心，一定要争气，一定要赚钱，于是她离开了那个小镇，把儿子留给自己的妈妈，独自去外面闯荡。\n 从一个小小的摊位，到一个小店面，再到大店，再到分店，再到创立自己的品牌、工厂、供应链，直到现在的大企业，她实现了她想要的一切，她以为这一切能弥补她对儿子这些年的陪伴缺失，她以为他看到这个礼物的时候，会很开心或兴奋，至少也应该笑一笑，但他没有，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谢谢。\n “因为他小时候养过的那条狗。”方云云公布答案。\n “他养过狗吗？”华女士问。\n 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从来没说过？华女士心里想，但她没有问。\n “额……”方云云意识到华勋可能从来没有跟他妈妈讲过这件事，所以他妈妈也很可能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讨厌他舅舅。\n 但是她应该说吗？毕竟是他的事情，他的隐私，或许他不想让他妈妈知道。\n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称职？我对自己的儿子，一点都不了解。”华女士喝了口茶，眼神暗淡下来。\n “他小时候收养过一条流浪狗，叫孙悟空，他把那条狗当成他最好的朋友，没人陪他玩，就只有那只狗陪着他。”方云云看华女士这幅样子，还是觉得应该让她知道，毕竟她也在很努力修复她跟华勋之间的关系。\n “那条狗有白内障，而且越来越严重，后来还出了车祸，腿断了。”华女士听到这里，用手捂住了嘴。\n “再后来，那条狗，被他的舅舅吃了。”方云云忍着恶心说完了最后一句话。\n “什么？华建成！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不喜欢他舅舅，从小就不亲，没想到这畜生居然做了这样的事情！他还是人吗？”华女士把杯子往桌上一砸，方云云也被吓了一跳。\n “所以他后来选择做宠物医生，他真的很厉害，尤其是眼科，他做白内障手术，技术顶尖，几乎是不出血。”方云云希望这句夸赞能够安抚到华女士。\n 今天的信息量对华女士来说有点大，她扶额消化了片刻，又抬起头：“谢谢你今天告诉我这些，接下来我知道该怎么做。”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沉稳，有力，坚定，让方云云感受到她果然是历经风雨的女人。虽然她并不知道，她接下来会做什么。\n 跟华女士分开之后，方云云本来想回家，但又突然很想华勋，还是去了医院。\n 华勋刚做完手术。股骨脱位的手术，并不算一个大手术。狗狗从高位衰落或者用力拉拽，都会有可能造成股骨脱位，但股骨脱位一般还伴随着韧带断裂，不是简单的复位就行，而是需要把突出的骨头进行切割，让骨头和肌肉不再产生过多的摩擦而导致疼痛。术后，狗狗有可能会恢复正常行走，也有可能变成跛脚，毕竟它的骨头已经永久错位了。\n 方云云到医院的时候，华勋在那只灰泰迪的病房门口蹲守，观察术后情况。她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肩膀。\n “你怎么来了？”\n “想你了。”方云云也蹲下，头靠在他的肩膀上。\n “怎么啦，才一会儿没见。”华勋摸了摸她的头。\n “反正就是想你了。”方云云用脸在他肩膀上蹭来蹭去。\n “它很严重吗？”方云云指了指病房里的灰泰迪。\n “也没有，比预期好一点。”\n “你在这里亲自看着，我还以为它很严重。”\n “没有，我只是在想，孙悟空当时不知道是跟它一样股骨脱位，还是骨头断裂。”华勋叹了口气，手掌撑着膝盖，直立起身。\n 方云云也起身，抱住了他，抱得很紧，直到她听到杨天榛从他们身边经过，轻咳了一声。\n “忙完了吗？”方云云问。\n “嗯。”华勋点头。\n “那我们回家吧。”方云云牵着华勋就要往门外走，还是华勋提醒她，他还穿着白大褂。\n 有些事，错过了就错过了，无法弥补，就像错位的骨头，在错位的那一刻，就决定了它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只不过在皮肉的包裹之下，我们感觉它，好像从没受伤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