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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场表演的时候，她习惯性地朝那个他总买的位置看了一眼。
是空的，没有那个挺拔清峻的身影。
当时她是什么心情来着，庆幸，解脱，松了一口气。
迟到的羞愧感令她感到一种钝钝的痛，有点像被最亲近的人说了最恶毒的话一样。
他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不露面了？
“那他，现在人呢？”
纪希声抬起头问她，赵毓莹哭得脸都有些肿了，整个人看起来木木的。
悲伤无穷无尽的淹没了她，她挣扎不出，虽然不再流泪，可依旧情绪不稳。
“在医院。”
纪希声张了张嘴，却又无力地闭上。
咖啡厅切了歌，是那首很著名的《菊次郎的夏天》。
指甲的尖端刺进指尖又放开，她突然很想笑。
可能是上天也为他感到难过，才处处给细节让她回忆起自己是个多么没心的骗子。
这首曲目她曾经手把手教过他。
那时候他们认识不久，她已经想好要转学。
但林驰野找上了她，他刚刚成为老师同学眼中的坏学生不久。
“我行吗？”
“什么？”
“做你的男朋友，我现在够格吗?”
纪希声很惊诧，林驰野，著名的好学生典范，温润学神。
为什么会对她说这种话。
虽然听说他自从晕倒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可这还是很让她震惊。
纪希声半天都没缓过神来，手一下一下地捋着头发。
最后，最后她说好。
“等我去要一个冰袋，现在眼睛都睁不开了，你能和我去医院看看他吗？”
赵毓莹声音都有些哑了，最后那句几近哀求。
“我和你去。”
她其实很感谢赵毓莹，还愿意让她去见见她，不然她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可以多敷一会，我也不急。”
干巴巴地说着。
纪老师打来电话，她只好说有一个朋友身体不适需要探望。
身体不适，她到现在还是不愿意相信，那样年轻，风华正茂的一个人会得那种病。
几乎可以称为绝症。
刚刚赵毓莹说，那次晕倒就知道了？
那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明明是天之骄子，老师看好的优等生，前途一片光明。
为什么要自甘堕落？她听到很多人那样评价他。
那也不叫堕落吧，她当时只是以为他压力过大，想放飞自我。
何况他没有干什么实际的坏事。
“走吧，从这里到医院有好一会呢，我叫好车了。”
赵毓莹叫她离开。
天色薄暮，又是落日，火烧云瑰丽地好似厚涂的宫廷油画，又好像燃烧正旺的火，是不是因为知道黑夜即将到来，才这样尽情地绽放呢？
被无数人不解的“晨星”路西法坚定堕落，谁能知道这背后是否又有苦楚难言？
纪希声突然就理解他为何要那样做。
突然被宣判生命要进入倒计时了，为什么不随心所欲一些。
出租车驶入天桥下端，她看到桥洞下有卖唱的人。
“你一定能去乐团大放异彩的。”有人这么说过。
那帧画面在脑海里定格。
夕阳的光辉从窗外洒进音乐教室，她去角落里拿《菊次郎的夏天》的谱子，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清瘦端正的人整个人都在光里。
模糊地不切实际，像是梦里的影子。
“说不定，我只能去咖啡厅卖唱，客人点曲子我来弹。”
“那我会天天光顾的。”声音坚定，“你一定可以成为很好的钢琴家的，我会见证你的每一场演出。”
不像什么随口一说的敷衍，倒像斟酌很久终于说出口的祝愿。
看，她一直对他没有实话，那时她早已是名声斐然，获得很多奖项的少年钢琴家了。
天天，多么有希望的词啊，见证每一次，说这些话的他是什么心情呢。
当时她没放在心上。
现在回想起来，心上像被压了块石头，有些喘不过气。
到医院的路程如赵毓莹所说，确实很远。
甚至驶过了过江大桥。
她远眺江面，广阔无边，像是平静的海。
“等你教会我这首曲子，是不是也正好要放暑假了？”
“差不多，现在只剩几个小节你就可以出师啦。”
“那我们去看海怎么样？”
“行啊，放了暑假就走。”
夕阳浅金色的光映照着少年满足愉悦的笑容，她当时是有一些晃神的。
可她到底又骗了他，放完暑假就被孙琳接走去奥地利练琴，开学直接转走，再没见他一面。
又是夕阳，思来想去，脑海中与他相关的深刻记忆总是在夕阳西下的时刻。
那双温柔的总是含笑的眼睛，每每在夕阳时分，都会染上淡淡的落寞，像个忧郁的王子。
这不是什么好的征兆，窗外的太阳还在缓慢下沉着，纪希声烦躁地关上了窗，不再往窗外看一眼。
另一侧的赵毓莹已经平静下来，在对着手机屏幕练习笑容，眼睛经过冰敷，已经好了很多，但还是难掩哭泣过的痕迹。
纪希声掏了掏随身带的手包，里面还有巡演时带着的简单化妆工具。
“要不然化个妆吧，会好一些。”
她递给她。
赵毓莹有些惊喜地看着她，终于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谢谢你，真的很谢谢。”
车还在平稳地向前驶进，看着手机上的地图，那个目标的小红点逐渐被接近。
纪希声很难表明她现在什么心情。
当时想着要是再见他，就好好道歉，让他不要再来纠缠。
可如今得知此噩耗，她该说些什么。
正沉浸在思绪中，手机又传来提醒。
是机票信息，孙琳女士给她预定了前往三亚的机票。
她解锁屏幕，想打开细看，她妈妈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计划有变了，你爷爷奶奶他们要过来参加一个聚会，在年后，我和你爸商量了，那你就和我过年，时间换换，后天你就来海南。”
孙琳在电话那头说着。
纪希声没说什么，“行，那你再订一张票吧，两张。”
“小沈和你一起来？那你把身份信息发过来。”
“不是，是，嗯，朋友。”
好在她妈妈也没有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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