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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尚沉默了半晌，咬牙含恨，一字一句都极为沉重，问道：“既然早就想起来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难道不相信爹能给你主持公道？”
“那时候您已经去了西北，女儿不愿意让您分心。”夏知秋抬手，按住自己父亲粗糙的手，试图安慰他。
父女之间，许多道理不言自明。夏尚侧过头，悄悄用大拇指拭去眼角的那滴泪水，他很容易就想明白了为什么太子要害自己的女儿，又为什么要在那之后来上门提亲。
他以前只是觉得这个太子废物，从未想到他竟有如此狠辣的算计。
“行了，知秋，你好好休息。”夏尚没有再关于这个话题继续和自己女儿谈下去，“你和顾长风的事情，爹知道你不希望我插手。但是无论你做什么决定，父亲都永远支持你。”
夏知秋重重的点头，无论外面风雨有多大，只要在这个家里，她就永远能感到心安。
“对了，那个叫凌依依的姑娘在咱们家住了三天了。”
提起这个险些害了自己女儿的人，夏尚一脸厌烦，“要不是不想和顾长风撕破脸，我就把她撵滚了。你那天前脚刚被送回来，她后脚就跟来了，说什么要当面和你道歉，不见到你就不离开。咱们家也不好直接赶人，就留她住下了。”
夏知秋喊了蓼蓝进来，“帮我收拾一下，我去见见她。”
夏知秋来到安顿凌依依的侧厢房时，她眼睛红彤彤的，也不知道是自己哭的，还是用手硬生生揉出来的。
“凌姑娘，我们夏家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还请回吧。”她客客气气的下逐客令。
凌依依一看见她，声音里就带上了哭腔，“夏姐姐，那天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突然跌到水里时心里也怕极了，当时只有姐姐和我两个人，我就误以为是姐姐要害我。”
“没事，我原谅你了。”夏知秋神色淡淡的，“蓼蓝，送凌姑娘回去吧。”
没想到凌姑娘不依不饶，跟着夏知秋走了两步，“夏姐姐心里肯定是埋怨我的对不对？不然你为何对依依如此冷淡？”
夏知秋重病未愈，强撑着起来想把这麻烦送走，没想到这麻烦倒像块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脱了。她忍住心头的不耐烦，尽可能把声音放和缓一些，“我和凌姑娘不熟，也没必要因为一件已经结束的事纠缠不休。我要回去休息了，凌姑娘回吧。”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夏知秋加重了语气。
懒得再管凌依依，她让蓼蓝扶着自己，打算回卧房再歇歇，顺便旁敲侧击下夏真真最近都在干嘛。
可她刚回房间坐定，就听到蓼蓝惊呼起来，“小姐你看，凌姑娘要干嘛！”
夏知秋抬眼望去，忍不住皱了皱眉。
凌依依居然哭的梨花带雨，跪在了自己的院中！
“吩咐下去，谁都不用管她——她爱跪就让她跪着去，也不用给她送饭。顺便告诉她，让她往边上跪跪，跪正中间太碍眼。”
夏知秋轻描淡写，没再往院子里看一眼。
绣花，看书，吃蓼蓝端来的小零嘴。
睡觉，散步，和府上的人逗趣拌嘴。
整整大半日，夏知秋都没往凌依依跪着的位置看一眼。
蓼蓝有些担心，“小姐，万一她把膝盖跪坏了，大公子恼你怎么办？”
“又不是我让她跪的，”夏知秋随手卷起手上的书，敲了敲蓼蓝的脑袋，“她可是想害死我的人，你心疼她做什么？”
暮色渐沉，夏知秋正擎着小小的一盏火烛，挨个点亮院子里的石灯时，听到凌依依哭哭啼啼的开口了，“不过是冤枉了姑娘，姑娘为何就是不肯原谅我？”
“我说过已经原谅凌姑娘了，你执意不肯走。我没嫌你你跪在这儿脏了我夏家的地，姑娘反倒怨我？”
虽然没想到凌依依也能狠得下心跪这么久，夏知秋依然懒得理她，点亮了满院石灯后，盖灭了手中烛盏，准备回房。
就在这时，喧闹声从门外传来，她听到夏诚的声音：“知秋烧了整整三天，才刚能下地，大公子就要上门来问欲加之罪吗？”
凌依依也听见了。
夏知秋看到她唇角分明露出一丝的得意的冷笑，然后一收，凄怨更甚了几分。
她突然开始怀疑顾长风是个瞎子，养了这样一条毒蛇在身边。
接下来的对话夏知秋没听清，只见顾长风风尘仆仆，冲进了她的葳蕤阁，一眼就看到了哭的分外伤心的凌依依。
他沉着脸走过去，弯腰去扶她，却被凌依依一把挥开，哭喊着说：“夏姐姐不原谅我，我就在这里跪到死为止！”
“听府上的人说，你一直没回去，原来是一直在夏家。”顾长风半蹲下身子，居然在安慰她，“别闹了，我们回家。”
夏知秋立刻接了送到了嘴边的话茬：“蓼蓝，备马车，送大公子和凌姑娘回去。”
没想到凌依依还在纠缠，“夏姑娘心里记恨我，依依哪里敢起来！”
顾长风解下带着自己体温披风，给凌依依披上，细心的掩好，继而起身，看向夏知秋。
“如果是因为我之前做过什么，让夏姑娘记恨，还劳烦夏姑娘直接找我，不要为难依依——她身子弱，吃不得苦。如果是因为凌依依冤枉了你，既然已经销案了，夏姑娘何必揪着不放，让依依一个弱女子跪在这里苦苦哀求。”
顾长风话音未落，所有人都听到了清脆的\"啪\"的一声耳光。
夏知秋一只手微微发抖，不知道是气愤还是脱力。
而顾长风捂着脸，嘴角溢出一丝血来，神色却依然是任打任骂的漠然。
夏知秋想起了自己为了和离，大雨中跪在燕王宫的一夜。
自己那时尚且怀着眼前这个人的孩子，他一句关心的话都没说。
而面对如今欲置自己于死地的凌依依，他却给了她最温柔的呵护和宽容，仿佛从头到尾错的都是自己，胡搅蛮缠的也是自己。
似乎是被这一巴掌镇住了，凌依依哭哭啼啼的声音都中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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