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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朗踏入医院时,莫名有些想念莫芷晴那栋宁静的小楼。\n 这会儿是周末,熙熙攘攘,人声鼎沸,让他有种从山中入世而来的恍惚感。\n 给他复诊的王医生,跟他算是熟人。\n 昨晚余朗手机关机前专门预约了时间。\n 他边查看手机里乱七八糟的短信和各类信息,边挂号。\n 发最多短信的是辛征,就是那天晚上打电话给他的男人,他之前的战队负责人。\n 来来回回不外乎是询问他在哪里,为什么手机打不通,要不要出来谈谈。\n 其次就是他的养母徐春桃,第一条是他人死去了哪里,有急事找他。\n 余朗想到徐春桃那晚在电话里的怒吼,将手机屏幕摁灭,不想继续看下去。\n 挂了号,找到王医生的办公室,里面还有其他病人,他站在门边看了一眼。\n 王医生正好下意识抬头,他是个四十多岁,面目普通,但笑容平和的男人。\n 他看见余朗站在门边,露出打招呼的热情的笑容,比了个手势,示意他稍等一下。\n 余朗朝他礼貌的回了个笑容,点点头,坐在了门边。\n 手机里很多红点,可他没有强迫症,不打算点开。\n 只是扫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过。\n 平时这个时间他在期待莫芷晴中午做什么好吃的。\n 一想到莫芷晴,余朗心情好了一些,捏着手机,闷笑了一声。\n 这段时间为了隔绝外面的声音,他几乎是戒掉了玩手机的习惯。\n 手机一直关机,每天晚上不是看着星空发呆,就是跟莫芷晴闲聊几句。\n 这是过去从没有过的清闲生活。\n 他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不,是很喜欢这样的生活。\n 余朗坐在门边的长椅上,呆呆看着对面的墙壁,倒是有点担心莫芷晴去找前夫会遇见什么。\n “哟。还以为你死了呢!”\n 余朗听到这个声音,像是被雷劈了般,不敢相信的一点点转头看过去。\n 徐春桃个子不高,身材很精瘦,脸也不大。\n 她长得还算是端正,但有一双锐利的三角眼,看人时总有种在计算他人的感觉。\n “找你这么多天!你死哪里去了?!”徐春桃一贯觉得余朗是个讨债鬼。\n 徐春桃生女儿时伤了身体,没办法再生育,可她老公觉得必须得有个男孩传宗接代。\n 于是两口子协商了一段时间,攒了点小钱,决定领养一个,将来也有儿子养老送终。\n 当初在福利院,她选中的男孩并不是余朗,是她老公看余朗被人打的鼻青脸肿,同情他,非要收养他。\n 把他带回家洗干净,换身衣服一看,他额头有个黑漆漆的胎记,她就觉得他不吉利,想送回去。\n 还是她老公非要留下这个孩子。\n 结果没养几年,她老公死了,就留下那么点补偿金,要养两个孩子。\n 徐春桃觉得自己原本不错的命运,就是被这个养子给破坏了。\n 恨不得他死掉,但又不能真的弄死他。\n 余朗面对徐春桃时,总是沉默的微笑。\n 一种无奈又无话可说,却又不敢冷脸相对的笑。\n “跟个朽木似的!跟你说话都费劲!跟我走!”徐春桃上前拽住他的右手。\n “去哪里?”余朗跟莫芷晴说好在这里碰面。\n 而且他是来复诊的,根本不想跟徐春桃走。\n “咳咳。”徐春桃态度软了几分,“那个什么辛,找不到你,说什么保险金什么的,需要你签名,很多钱呢!”\n 余朗这才恍然大悟,应该是俱乐部给他们买的保险,调查完了,保险金赔付了,但需要他本人签字。\n 刚才辛征和徐春桃的信息,他都没看完,估计是错过了这条消息。\n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n “要不是王医生好心,我今天都堵不着你了!”徐春桃得意的扬起眉梢。\n 余朗缩回被她拽着的右手,摇了摇头,“我不走。我是来复诊的。”\n “复诊哪里有拿钱重点?你这手反正都废了!还浪费什么钱呐?赶紧的!”徐春桃又来扯他的右手。\n 余朗将右手缩起来,仰头看着她不言不语,但一脸倔强。\n 徐春桃气的想给他两巴掌,但她知道钱没到手,还不能动手,“你是不是不听我的话?我把你养这么大,你就这么对我的?”\n “我是来复诊的。”余朗从不跟她争执,因为吵不过也骂不赢。\n “天杀的,你个不孝子,你都残废了,将来只能靠我养着了!你还要跟我耍心眼!”\n 余朗戴着棒球帽,左手打着绷带,沉默的坐在长椅上,低垂着头,看上去很萧瑟。\n 徐春桃一看余朗不搭腔,还跟过去一样,就知道笑,气不打一处来。\n 往他棒球帽上狠狠一拍,将帽檐彻底压下去,“你是不是死了啊!死了也要给老娘应一声!”\n 来往的人,见完好无损的徐春桃站在他面前说话难听,纷纷投送来注目礼。\n 还有两个年轻女孩路过时,小声说了句,“这人怎么这样啊。”\n 徐春桃像是爆竹,轻易会被点燃,朝人背影啐了一口,“关你屁事!管好你自己,瞧你那小骚样!”\n 余朗深呼吸好几次,双耳嗡嗡的,满脑子都是人间不值得。\n 王医生刚交代完病人,似乎听到了争执声,走到门边,看见徐春桃,喊了一声,“徐姐你来啦,小朗快进来吧。”\n 徐春桃朝他露出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谢谢你通知我来。儿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也不顾着自己的身体,我都头疼。”\n “一家人总会有些矛盾,说开了就好。”王医生很温和的劝了一句,看向余朗,“不要仗着年轻不管自己的身体。”\n 余朗将帽檐朝上抬了抬,起身就朝另一边跑。\n 王医生愣住一会儿,转头去看同样愣住的徐春桃,“这是怎么了?”\n “狗东西!又要跑!”徐春桃气得嘟囔一句,朝王医生笑了下,拔腿就跑,往前追。\n 余朗知道这条走廊尽头是厕所,直接冲进了男厕。\n 徐春桃追上来,不好进入男厕,就站在门口叉腰大喊,“你有本事你就在里面住一辈子!\n 当初你怎么答应我的?给我买房!现在连根毛都没有!”\n 余朗低着头直接进了隔间,将门关上,依然听到了徐春桃在外的吼叫声。\n “早就说你是个灾星,是个祸害!你看看你,把自己都给祸害残废了吧!”\n 他看着马桶水箱盖,默默伸出手。\n 只要摔碎了这个水箱盖,随便捡个碎瓷片就可以割断动脉。\n 就再也不会听到这些琐碎,令人厌恶的声音。\n 再也不会……\n 他修长瓷白的手,触碰到水箱盖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n 这是他刚才坐在那里等待复诊,专门为莫芷晴设置的来电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