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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终她的脸上都带着笑，就真的像叔侄二人闲聊。
顾弘渊忽地就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好似，从前那些高昂的斗志，真的被岁月磨平，消失殆尽了。
话到这里好似进行不下去了，顾弘渊正想借口离开，却不想顾意又起了个新话题：“年前听傅然说在王朝遇到二叔了。”
“怎么？”顾弘渊压着嗓子，脸色阴沉。
她现在是要翻他老底？
顾意笑了下，不咸不淡地添了一句：“那里确实是有点意思的，二叔忙些也应该。”
顾弘渊不愿意提，她就偏要点破。
看一个人步步沦陷，最后万劫不复，她觉得挺有意思。
“总归要给自己找点乐子，免得心里总想回到这间办公室。”轻嗤一声，顾弘渊冷冷打量她一眼，出言反讥。
这屋子真闷。
他一刻也呆不下去。
“是，人忙起来，也就不会痴心妄想了。”勾唇一笑，顾意点头。
论怼人，她没怕过。
冷哼一声，顾弘渊抓起面前的文件起身：“别太狂妄了顾意，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不一定会是我。”顾意坐在沙发上看他，慢条斯理地接道：“但一定不是你。”
他顾弘渊还有斗志吗？
早没了吧？
狠狠剜她一眼，顾弘渊转身出门，将那道门推得震天响。
没再拘留，顾意眼见他下了楼，才起身走到窗边，垂眸下望。
很快，顾弘渊脚步匆匆从楼里出来。
一个身材姣好的女人就推开车后门迎了出来，顾弘渊搂过她的腰，两人双双钻进了车里。
从这么高的楼往下看，地面上的人不过丁点大。
顾意却能轻易分辩哪个是顾弘渊，她对他的恨，真是在骨子里的。
指尖点着玻璃，顺着那辆渐行渐远的轿车缓缓前移，顾意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啧，真是不中用了。”
开了春，顾意终于忙完手头上的事，也是该去办点别的事了。
……
丰和市。
与淮港一南一北，相隔着半个国家。
这里的春天来得比淮港要早一些，气候宜人阳光灿烂，路边的花也打满花花苞，能想像再过一段时间，这里成为花海的世界该有多漂亮。
从车里往外看，人们穿着轻薄的春装，也是步履匆匆。
“大小姐，喝瓶水吧。”从包里拿出水递了过来，段军抬腕看了眼时间。
飞机转动车、再到汽车，六个多小时的路，确实让人有些疲惫。
大概是这年头很少听人称呼什么大小姐，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扫了两人一眼。
被称为大小姐的女人长得很白很漂亮。
扎着马尾，白t加牛仔裤，外头罩了件咖啡色风衣，简单素净，却难掩她的矜贵优雅。
“谢谢。”顾意接过水喝了一口，似乎情绪不太高。
窗外风景不断往后倒退，如同车外那些不肯停下来欣赏春色的人一般，她也没有兴致好好欣赏丰和市的景色。
一路上，两人除了这一句，再没有别的交流。
气氛沉默而严肃，搞得一向话多的司机师傅也跟着沉默。
前面路段拥挤，众人车速都慢了下来，司机也连忙收回目光，专注地看向前方。
几番辗转，跨越千里。
终于在日上中天时，两人下了车。
“段叔，这附近哪有水果店，买篮水果吧。”顾意吩咐段军去买水果，又从app里叫了份汤。
正是午饭时间，走廊里来来往往人不少，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混着饭菜的味道，人们神情冷漠和疲惫。
是日复一复不得好好休息，精神与肉、体上的双重摧残。
好像每个人都在崩溃边缘。
“大小姐，到了。”段军拎着果篮，指了指1005号病房，压着声音道。
顾意停下脚步，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看。
病床上躺着的男人很瘦，头上戴了顶藏青色的帽子，眼睛透着死灰眼窝深陷发青，嘴唇发白毫无血色，病桌上架着小餐板，上头摆个保温桶，床边坐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正低声跟他说些什么。
男人摇摇头，沉默地盯着面前的饭，似乎很痛苦。
顾意垂下眸。
病床上的男人，让她无法与照片里那意气风发的男人联系起来。
“咱们进去吗，大小姐？”轻轻一叹，段军有些不忍地别开了脸。
他上了岁数，也有些看不得这种场景。
摆在餐板上的饭等了许久病床上的人也没动，他按着肚子，又缓缓躺了回去。
顾意眨巴了下眼睛，推门进去：“王先生。”
“你们是……”坐在床边的女人看着他们，缓缓起身。
她的眼睛里带着一丝警惕。
将水果、花和汤放到一旁，顾意目光缓缓落到王明身上：“您是王先生的妻子吧，我们是秦先生手下的。”
她说得模棱两可。
“是大宏集团的啊。”何丽点点头，憔悴的脸上泛起一丝局促的笑招呼他们坐下：“王明都离职这么多年了，你们还一次次来看望，实在是太有心了。”
一次次来看望？
顾意眸色一黯，但很快又抬头望向王明，关切道：“王先生近来身体怎么样？”
王明如死鱼般的眸子紧紧盯着她，没开口接话。
“正在化疗，受了不小的苦，人都瘦得不成样子了。”何丽说着就要掉泪，又指了指餐桌上的饭，哽咽道：“连饭也吃不下。”
应该是药物的作用，他不光掉头发，没食欲，更是恶心呕吐。
整个人仿佛就在濒死边缘。
“现阶段难受点是正常，等熬过去也就好了。”顾意轻叹一声，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这是我们一点心意……”
大概是这个病真的花了太多钱，他们的生活如今也很拮据，何丽眸色一动，伸手想来接。
“阿丽。”这时候，一直沉默着的王明说话了，他停了许久，才道：“我想吃对街的小混沌，你帮我去打包一份吧。”
何丽连忙收回手：“好好，我就去。”
听到王明有想吃的东西，何丽着急地从抽屉里拿出包包，往外走了几步，又回过头：“你们先坐坐，我一会儿就回来。”
“您去吧。”顾意点头。
门被关上，病房里陷入一片空前的沉默。
王明挂着水，大概是走得快了他觉得手痛，努力支起身子想将其调慢点，可够了两次也没够到。
“我来吧。”顾意急走了两步，手摁在那个小齿轮往上一推。
水滴落的速度慢了下来。
王明又颓然地躺了回去，轻喘了两口气：“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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