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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商晏家这一辈唯一的嫡孙自小便体弱多病，后不知为何又中了毒，一直未能治愈。早年因着晏家老太爷与皇室有些小恩惠，便舔脸求了皇上，请了太医去瞧，不过太医看后便断言，晏家这位嫡孙中毒太深，怕是活不过十九岁。
遇见芈鹿的那一年，晏夭涟恰好十九，正是病的最重的时候，又几次三番被那人算计，被老太太提防，故而……
那时候的他，是孤注一掷的，是没有想过生路，只想着在死之前把该拉下水的人都一块拉下去才好。
可偏偏芈鹿出现，误打误撞解了他身上大半的毒，虽然又让他中了另一种毒，可却偏偏延续了他的生命，给了他生的希望。
如果能一直活下去，谁又想死呢？
世人只知他身上这毒是后来才有的，但其实，他是在娘胎里就被下了毒，所以即便多活了这些年，可也总有那么一天，只是早一日或晚一日的区别罢了。
然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芈鹿却是怎么听怎么觉得不爽。
“晏夭涟，你到底什么意思，什么叫尽可能多活些时间？难道我的医术……”还治不好你了？
若是这人配合，至多半年，定能把他身上毒全解了，再调养个一年半载的，定是能完全恢复。
可若他就这么折腾下去，那谁也料不准。
但芈鹿话没能说完，眼睁睁瞧着晏夭涟唇角溢出血线，她眉心一瞬拧紧，抬手就搭在晏夭涟腕子上。
明明外表瞧着高高大大的，可内里却瘦弱的几乎只剩一把骨头。
“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吐血？”
芈鹿摸着他的脉，有些心惊肉跳。
他的脉象，差的离谱，中毒的程度也比之前更为严重。
晏夭涟从袖中摸出一方竹青色的帕子，捂在口鼻上，无力的摇了摇头，虚弱到，“我没事。”
这叫没事？
他再多吐两口血，人都要没了。
芈鹿是真的生气了，声音也扬高了几分，“晏夭涟，你是不是真的那么想死，如果想，我不介意送你一程，我这儿毒药多得是。”
保证一粒起效，药到立马没命，一点儿痛苦都感受不到。
听芈鹿这么说，晏夭涟却笑了。
芈鹿瞪大眼睛，“你还敢笑！”
真是气煞她也。
这个家伙，还有脸笑。
芈鹿收回手，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个药瓶，倒出三粒深褐色药丸，递到他嘴边，“吃了。”
晏夭涟接过没有任何犹豫便吞了下去，而架马车的池鹤却是吓得心惊胆战，生怕芈鹿一个气不顺，直接就把他家大人给弄死了。
他想掀帘子，可又不敢。
马车里没有茶水，晏夭涟只能生咽，而那药极苦，他那么一个能忍的人都被苦的皱了眉。
“好吃吗？”芈鹿侧目看向他，轻哼了声。
晏夭涟摇头，“苦。”
他不在呕血，可苍白的唇上却已经染了血色。
那一层薄红，衬得他越发苍白。
芈鹿心气儿不顺的厉害，整个人烦躁的很，对他就更没好气了，“活该。”
说着，又拿出金针，连询问都没有，直接扎在他脖颈、手腕、虎口等地方，扎完芈鹿便闭目养神，不再看他。
马车走的缓慢，原本很近的路程，硬是被池鹤绕了许久。
车内两人相对无言，都静默着。
芈鹿是不想说话，而晏夭涟是疼的说不出话来。
金针扎上之后，他心口就开始密密麻麻的攀上疼感，尤其四肢百骸都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疼，像无数的针在扎他。
他咬牙忍着，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芈鹿却是早已经听出来，因为闭着眼睛，所以其他感官便强烈许多。
她能听出晏夭涟呼吸的急促，也能感受到他强忍着疼痛的压抑。
他越是这样，芈鹿就越是烦躁，心里乱了个彻底。
倏地睁眼，便对上那双沁了水泽，一瞬不瞬望着她的深邃眼眸。
有那么一刻，芈鹿觉得恍惚，仿若透过他看到了另一个人。
“晏夭涟，如果你还想要自己的命，还想活久一点，就按照我说的做，好好配合我的治疗。”
说这话的时候，芈鹿心底的不爽彻底放大。
她真的讨厌极了晏夭涟那副死就死吧无所谓的态度。
他还没……
芈鹿想到什么，不禁狠狠摇了下头。
她疯了不成，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如果你不愿意配合，那生死随你，我不会再管你，也不会再帮你治病。”芈鹿说的有些绝情，态度更是冷肆，“至于我们之间的约定，也就此作废。”
她开始收针，动作利落。
然她已经尽可能的用最快速度收针，可每一下，她都能感受到晏夭涟的颤抖。
他是真的疼。
尽管疼成这样，他还是始终一言不发，眉心都没皱一下。
只是他整个人仿若浸在了水里，满脸冷汗，浑身都湿透了。
入骨的疼没有让他变一下脸色，可芈鹿的话，却让他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不要。”
晏夭涟一把攥住她手腕，因为力气撑不住，整个人朝着她压过去，直接将她摁在位子上。
两人靠的极尽，近到芈鹿可以看清晏夭涟眼睫上的汗。
那将落未落的样子，令他更显脆弱。
“别作废。”晏夭涟闭了下眼睛，狠狠吸了口气，才强迫自己说出话来。
他真的太疼了，捏着芈鹿的手都不禁加重了力道。
呼出去的气，都像是火焰烧着了一般，让他觉得沉重，炙痛。
“什么都可以，唯独这个不行。”
他这一生幸福的时刻太少，从出生起，他就活在黑暗中、泥泞里，此生唯一的光不过一个芈鹿而已。
他如今好不容易将光拢了过来，将自己尽数照耀，又怎么甘心就这样重回黑暗呢？
他已经爬出泥藻，就希望未来一片纯净。
“你答应我的都没有做到，现在凭什么要求我呢？”芈鹿平静下来，语调格外冷静，可说的话却又刺人，“既然不做不到对我的承诺，那我们也就没有必要维系这份约定的关系，不是吗？”
“晏夭涟，生命只有一次，我很敬畏生命，也很珍视生命。你可以耍任何的手段，但唯独拿你自己的身体作践不行！”
晏夭涟喉间哽塞，好久之后才俯身贴近她，问道，“所以，你是担心我，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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