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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了，安神香也已点好。”
“嗯，熄灯吧。”
湫荷拉上帘子，提着宫灯走了出去，阖门之前，她瞟了一眼朝林园方向的窗户，神色闪过一丝惊讶。
“怎地了？”青竹寻思着问。
“没什么，我以为窗户没关好。”湫荷垂眸，脸上再无异色。
“我检查过了，放心吧。”
湫荷点了点头，说：“今夜我守吧，你也累了，回去多休息休息，明日我们再换。”
青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那就多谢湫荷姐了。”
“不用。”湫荷将宫灯递给青竹，表情莫测。
夜深微凉，崇明殿外，值夜的宫人早已困倦阖眼，有的靠在墙角，有的蹲在栏杆旁，横七竖八。
湫荷环顾一眼四周，默默回了寝殿。她看向殿内某处，恭敬地屈了屈身，随后关上门再次退了出去。
不过片刻，一个戴着狰狞鬼面的清瘦少年从暗处出现，他脚步微挪，整个身躯如影子般瞬间消散然后在榻前又骤然凝聚。黑暗中，那双眼睛浓得好似能吸人魂魄。
他拨开纱幔悄无声息地坐在了榻边，就这么静静地凝视着床上的人许久，从眉眼至轮廓，从前世到今生，她的模样无不在脑海一一重合，如同琼玉般，干净得让他忍不住想要私藏。
“我该拿你怎么办？”他伸出手温柔地抚上了那张熟悉的脸。
无法抑制的思念宛如一剂毒药侵蚀着他的五脏六腑，这只会让他越来越疯狂，越来越不想安于现状。
好想就这样把你捧在手心，任何人都无法触碰。
他的指尖轻轻地从她的唇边摩挲而过，眼神变得愈发暗沉起来。
这样的想法他不止一次有过。
但……
他深吸一口气，终是闭上眼，将所有的隐忍都化作指尖的轻轻一点。真气涌出，温和地进入少女的眉心。
他担心她，可是却不能立即告诉她。
他想靠近，可是现在却不是最好的时机。
他所愿的，一直是她看清一切后心甘情愿的选择，是她的全心全意，心无他物。
“为什么骗我……”
一声低吟响起，少年的手突然被紧紧拽住。
他倏地睁开眼，指尖的真气骤乱而散。
塌上的人双眸紧闭着，额头渗出了薄汗，整个面容苍如白纸，她颤抖着，嘴里含糊不清地吐出一些话，“为何不直接杀了我……”
那一刻，他的心口一阵钝痛。
染红的街道，流血的瞳孔……
那些他曾拼命想要忘却的画面再次突破囚笼而来。
“别怕，有我。”他喑哑开口，将那只冰凉的手温柔地呵护在掌心。
那一刻明明顾忌着她会醒来，明明该早点离开，可他还是放不下。沉浸在漫无边际的痛苦梦魇里，他比谁都清楚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日复一日，无法停止，如同遭受千般凌迟。
眼泪自少女脸上无声滑过，他轻轻为她拭去，极尽怜爱，像是对待无与伦比的世间至宝，“别哭，生死相同。任何想要欺负你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他移开面具在她眉心印下缱绻一吻，不带任何旖旎，至真至诚，许下了这生死诺言。
“好好顾惜自己的身体，否则我怕我会藏不住自己的渴求靠近你。因为……我的昭儿可是世上最可爱的人啊……”
心上至爱，唯此一人。
多少年来的后悔与折磨，每日每夜他无一刻不在自责，无法替她遮挡风雨，无法替她讨还公道，如今，他总算没有来迟。
似有感应般，少女拧紧的眉心渐渐舒展，脸色也开始恢复平和。
“乖孩子。”他为她掖好被子，再次将自己的脸遮挡起来。
“进来吧。”他对门外道。
“主子，公主她……”一直在外守着的湫荷很是担忧。
“只是梦呓。”鬼面少年说着朝她递了一个小瓶过去，“把这个加入她平日的药里。”
湫荷惊讶，“这是——”
“思虑过多便成疾，这东西对她身体好。另外，那香……”
“此香仅安眠凝神，对人体绝无一害。”湫荷解释。
“如此，平日还需你多谨慎。”
“奴婢定当尽心尽力，只是……主子既然这么在意殿下，为何不直接……”
他看着床上的人，目光渐暗，“她要做什么，我都会陪着她，哪怕只是寻个真相，不论生死，爱她敬她，怜她。这一生都等过了，还有什么可急的。”
湫荷愣住，随即低下头，沉沉道：“奴婢失言了，奴婢定会誓死效忠，保护好公主。”
待殿内归于沉寂，所有人都离开，聂臻才缓缓睁开眼，她怔怔地望着穹顶，嘴唇微张，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
顾懿回来已是后半夜，月色微凉。
他见聂臻呆呆地立在窗前也不睡觉不禁吓了一跳，“我说你不会是被吓傻了吧？”
聂臻穿着宽大的寝衣，身形被衬托得更加瘦小，她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嗓子嘶哑得不像话，“我睡不着啊顾小一，这可怎么办？”
顾懿听这声音先是一愣，然后扫了一眼崇明殿，竟是连个侍从都没有，甚觉古怪，“你怎么了？真吓着了？”
顾懿说着朝她走了过去，他按着她的肩膀将她转了过来，只见面前的小丫头眼睛肿得相当吓人，还能瞧见血丝，“你哭过了？”
聂臻不语，神情还有些恍惚。
顾懿摸了摸她的头，语气难得地正经，“你果然还是个孩子，差点就把你一直当大人。下次不用这么忍着，不管怎样阿兄都会保护你，不会再发生这样的意外了，别怕。”
聂臻的鼻子忽然又是一酸，“谢谢你顾小一。”
“你我之间还需要谢啊？虽说君臣有别，不过我可是把你当小妹妹看待。”
聂臻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思绪又开始乱了起来，“我觉得我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事，错过了许多东西。”
“那就把它想起来，找回来。”顾懿回答。
聂臻眉头微拧，眼神复杂难言。
若是这么容易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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