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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客舟停运，多有不便还请担待，若雇主无法另择佳期，先前的定金，我帮会如数返还，烦请通报你家大人。”在码头的不起眼的角落里，一面貌平凡的男子正对另一贾人低声说道。而说话之人正是飞鹰船帮的帮众。
在离他们不远的客栈里，休憩着一列从事药材生意的普通商队。
“敢问何时开船？若是再慢些，我们怕是要错过交货日期了。经商之人，必讲诚信。可否请贵帮行个方便？”贾人忧心，往男子手里塞了一粒金豆。
男子摇了摇头，推了回去，道：“今日官运，原定的仓粮却不足定额，领运官以及运军全都戴罪下狱。此外，在临兴义庄出城归葬的棺椁里发现了私盐。这一时半会，货运怕是不行了。听闻今日城中又发生暴乱，多事之秋，风口浪尖上，客官还是谨慎些好。”
贾人听后，恍然大悟，道：“多谢指引，我替我家大人先谢过了。”
“商运之事，若仍有疑虑，可来船帮寻我们帮主。”男子递给他一枚贝子作为信物便转身离开了。
“让开！让开！”
一阵厉喝传来，是漕运司的人。人们纷纷往旁边散去。
贾人拉住了从身旁经过的一个小伙计，不知所措道：“小兄弟，发生何事了？”
“刘大人刚刚接到消息准备去东城酒楼，听说转运使在那里的地窖发现了丢失的槽粮！这事儿可就大了，谁不知道东城酒楼是王……”小伙计说着说着突然捂住了嘴，惊惶地逃开了。
贾人脸色微变，行色匆匆地往客栈跑去。
……
此时的千秋道上一片狼藉，遍地尸首，先前热闹的街早已被血腥味弥漫，经过半个时辰的激斗，暴徒终于伏诛。即便有少数漏网之鱼，也随着神武军的到来全数被擒，不过歹徒过于阴险狡诈，已服毒自尽。
百姓们被勒令归家禁足，整个京都进入战备状态，没有特赦，哪怕是官员一律不得出府。
街道已成空巷，大大小小的路口都已被禁军封锁。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尤其是在东城酒楼地窖查出槽粮后，整个京都人人自危，闻声鹤唳。
走私盐，藏仓粮，无论哪一条都是足以抄家的死罪。
昔日风光的王氏一族，曾出过三位皇后，然自前皇后薨逝，整个王家就已不得圣心，如今却犯下如此滔天大罪。
城东高门紧闭，唯有王氏一门内传来悲恸哭喊声。
半刻钟前，圣旨已下。
兵部尚书王文远贪赃枉法，欲动摇国本，证据确凿，明日午门问斩，凡求情者，一律同罪。
时任户部尚书的徐数也因与王文远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被革职查办，没收全部家产，发配边疆。皇帝如此雷霆手段，整个朝廷都为之抖一抖。
“接旨吧，王大人。”
来王家宣旨的是京畿卫队的将军李勤。
皇帝的心思王文远此刻又怎会不明白。
他接过圣旨，将头深埋进地面，双膝似有千斤重。
“你还有何话说？”李勤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鸟知将死，其鸣也哀。
一生驰骋官场几十载的王文远此刻看上去也不过是年过半百的老人矣。
“君要臣死，臣岂会忤逆。此间一去阴阳两隔，不舍糟糠，临行前，但求与妻共食。”他的声音苍老宛如失孤之雁。
那些女眷蜷缩在厅堂，涕泪纵横。圆桌上还摆着热腾腾的饭菜，未有人动一口，而院子里却是黑压压的禁军。
李勤皱了皱眉，转过身去沉声道：“半盏茶。”
“臣——叩谢圣恩。”王文远再次叩首，脸上出其地平静。
厅堂里，一家人无声下咽。
那些美味的饭菜却味同嚼蜡。
“老爷……”王夫人按着他的手，声音止不住颤抖。
王文远冷漠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动容，他微哑开口，瞬间像老了十岁，“夫人与我三十余载，我心怀有愧，伶儿之死，至今不敢忘，此番却还要劳烦夫人辛苦陪我走一遭。”
“妾……甘愿。”王夫人含泪饮下杯中酒。
“将军！东城失火！火势凶猛，已有连城之势，请求增援！”官兵前来通报。
李勤闻言双目一瞪，猛地看向厅堂。
此时哪还有活生生的人！
“好个王文远！”李勤大怒，“通知下去不惜一切代价缉捕逃犯！其余人等随我灭火！”
……
浓烟滚滚，浊染天穹。
城外渡口，一名老者拄着拐杖蹒跚向客栈而来。
客栈二楼，一名贾人紧紧抓着围栏，青筋暴起。碎掉的木刺扎入他的掌心，鲜血浸湿，他丝毫不觉得痛，目光死死地盯着城中长烟。
吱呀吱呀。
陈旧的老木梯发出摇摇欲坠的声响。
老者双目混浊，一步一咳嗽，拖着久病的躯壳终于来到了那贾人身前。
“告诉与儿，休要念父子之情，若他再如此优柔寡断，就对不起王家满门！更对不起他那死去的娘！”
以王家满门换取聂与的命，让聂与斩断与皇室的最后亲情，不得不说王文远是个狠人。
老者正欲开口，贾人伸手制止了他。
“不必言说，是我操之过急，不然不会走到如此地步。”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只是眼神却阴翳得吓人，“总有一天我会用他们的血来祭奠王家死去的魂。他不仁，休怪我不义。”
“如今我身负重伤，摆脱那两人的追杀已是不易，怕是难在跟随。公子不要拂了大人的心意，抓紧时间离开吧，最后一桩事老奴会替公子完成。以后的事，公子尽可放心交予无色，她是我自小带大的，可以信任。”
一道影子在老者身旁缓缓显现，是一名身材纤细的少女，模样清秀，但眼神无波，就像一汪死水，没有任何生气。
老者言尽，便蹒跚离开，亦如他来时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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