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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油的味道侵入五感，满眼皆是破碎，满眼皆是望不尽的黑色漩涡。
还好赶上了……
聂臻后背一阵火辣辣地疼痛，就像被生生剜皮一样。
在火油快扑上黑匣子的时候，她用船上的帆布对其进行短暂的遮盖阻断，才有了让那些暗卫瞬息的撤离时间。
至少不会……粉身碎骨。
至少……
上辈子……的乾元殿……
还有这辈子……的崇明殿……
眼角有些刺痛。
聂臻无奈地抿起了唇，任由水流将她包裹，扯入黑暗。
——你别怕，我拉你起来。
——你别乱抓，不然我俩会一起死在这儿。
上一世洪元十年，丞相府寿宴，她落水后，那个羸弱不堪的少年冒着生命危险将她从水里带了出来。
——殿下下次落水的时候不要害怕，尽量放松，不要挣扎，这样自己就能浮起来。
阿毓，我不害怕水，我只是怕见不到你。
水里好冷，我好困……
聂臻强撑着让自己打起精神。
她不能沉下去。
不能。
远处的火光越来越模糊，恍惚间，一只手突然从她腰上揽了过来。
一个黑影从水里钻出。
“别乱动，我带你离开。”低沉的声音直入聂臻的灵魂。
“你是卫……昀。”聂臻靠在他身侧，眼中瞳孔好似散入一望无际的深渊。
被唤名字的人身子倏然一僵，他低哑着嗓子，只重复道：“我带你离开。”
聂臻缓缓闭上眼，面色苍白如雪。
她想起凤冠霞帔的那一日，她想起她穿着大红喜袍满心欢喜等他来揭盖头那一日，她想起她孤身走在冰凉的朱雀大道上，直到十指入血，直到双目尽失，一箭穿背，爬行至宫门的那一刻……
“父皇死了……”
“母后死了……”
“你也要我死……”
揽住她的手越收越紧。
“那边那个有发现没有？”远处突然传来暗卫的声音。
“还在找。”
头顶的声音冷沉响起，聂臻用尽力气抓住了他的手腕。
卫昀只是轻微皱了一下眉，一声不吭。
“你怀里拖的谁？”暗卫有要游过来的趋势。
卫昀将聂臻的身子往下一沉，淡淡道：“捞错了，是乱党的尸体。”
水漫至耳，淹至鼻息。聂臻没有力气再去挣扎，手渐渐垂了下去。
“闭气。”他低声道，然后拖着她一路潜游，直到远离了暗卫的搜索范围才又冒出了水面。
“费尽心思抓我，你不会那么容易死。”卫昀摸到了她背后被火灼伤的皮肤，感觉得到她的身体在颤抖。
她本能地在抗拒他，即使是在她意识不清的时候。
她如此的厌恶他，憎恨他，还有……那般地仓皇无措。
那个娇气任性的公主，那个撒娇脸红的公主，那个不停叫他元珩哥哥的公主……
那个死在宫门前的……他的……妻子。
那些画面疯狂蹿入脑海，在挖空他的心脏，撕咬他的五脏六腑，日日夜夜，他越来越承受不住。
他对自己说过千千万万遍不可以。
一切统统都是虚妄。
可是在得知楚晏要把她一齐葬于船上的时候，他失控了。
头很痛，痛得要炸开一样。
他不想让她死。
他绝不能让他死！
他怎么能让她死？！
卫昀低下头，看着怀中安静而娇弱的脸，眉宇间的戾气瞬间荡然无存。
“小臻儿……”一声下意识的呢喃，轰然间在胸口处炸开。
他情不自禁地低头吻上了她的眉心，似乎想这样做很久了。
当他再次抬头，眼底除了无尽的夜色，还有从那幽暗里破光而出的那经久不衰的眷恋。
“终于又见到了你了，我的小臻儿。”
……
一些暗卫托着另外几个暗卫陆陆续续地上了岸，火光印照在他们湿漉漉的身上，肉眼清晰可见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不小的伤口。
店小二亮了亮自己手里的玉珏，上前道：“敢问各位大人，能否说说当时情况？”
那几名受伤的暗卫眼神皆有懊悔和自责。刚炸船那会儿，他们被冲击力给吹了出去，如果不是主子示警，他们根本没有想到渝州那伙乱党还藏了火油和那种爆炸的东西，也根本没有撤离的时间。
其中一名暗卫咬了咬牙，沙哑道：“主子为了延缓爆炸时间，比我们晚一步出来。”
当他们回过神再去找的时候，主子已经不知道被水流卷到哪儿去了。
“你能想一想爆炸那刻，你们所处的具体方位吗？”店小二眉心微紧，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根据主子当时的站位，以及火药的位置……”暗卫说着说着眼眶红了起来，“我……我记不太清了。”
另一个暗卫立马把话接了过去，“火光一下冲了出来，根据爆炸当时的那个冲击力，还有主子的方位，以及水流的方向，我预想了好几个可能的区域——”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一个穿着水运司制式鞋子的人跑了过来。
“我衣服被扒了！”
“水运司的人也在找？”店小二挑眉。
“有个看不清长相的人把我打晕还把我衣服扒了！一定是匪徒！”那人气极道。
被他打断话的暗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怎么还没死？”
“我我——”那人结巴，正想和这个暗卫来个口水大战三百回合，就被店小二给拉下去了。
“你继续说。”店小二朝暗卫道。
“我看到西南方位那片水域的河面浮着东西，就朝那个方向游了过去，发现是同僚，就随口问了声。不过现在想起来……”暗卫拧紧眉，神色越发凝重和懊恼，“怪我大意，当时没有细想。他手里似乎拖着东西，我问他他说是乱党尸体。天色太暗，根本难以搜寻，尸体没那么好捞，刚死的人也不可能浮起来。”
“你们在磨叽什么？”水运司的那人急道，“还不快抓匪徒！”
“闭嘴！”店小二和暗卫同时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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