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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得知如茵的死讯之后,程远之就开始了酗酒,在每个无法入睡的夜里都是和酒一起度过。
痛定思痛,如果说冷落长清是他对婚姻的反抗,那对付程信之则是他对家族的反抗。
那一场局是从他成婚之前就开始布下,成婚当日开始收网,网中落入的则是程信之这条大鱼。
他千不该万不该就是提前离开定州。
程信之手下最大的绸庄,在一夜之间都付之一炬。
他的父亲程老爷气急败坏,一怒之下收回他手中所有的生意。
除此之外,他最大的靠山,那个身为知府的岳父,也因为贪污受贿被贬官至一处偏僻的小城。
这一次,程信之再想要东山再起是根本没有任何可能。
玉锦山庄名义上还是父亲掌管,实则不论大小事务都经由他手,实则已经控制了整个山庄。
人都是会审时度势的,尤其是依附在底端的人。
府中所有的下人对待程远之更是小心翼翼,生怕得罪这个未来玉锦山庄的主人。
可当抓住自己曾经梦寐以求的权力之后,却没有得到附着在这权力背后应有的快乐和满足。
只有无尽的空虚。
时间会在不知不觉中冲淡一些东西,也会在不经意间改变些什么。
这大半年的时间里,银月似乎慢慢地接受了赵妈妈。
虽然赵妈妈不常来见她,但每次来看她的时候,银月也不再像最初的那样针锋相对。
如茵也感到欣慰,虽说现在已经不在溪柳城,但现在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
如茵和银月从溪柳城来锦州的时候,多亏如茵把之前从长清那里要来的银票随身带着。
如今几人生活在山中,必要的柴米油盐也是一笔花销,如茵曾把银票拿给林卓文,却被他拒绝了。
他行医看病,暂时还不止于此,还有之前林家的家底,虽说林家后来破落了些,但生活的吃穿用度至少是不用发愁。
对于林卓文,如茵除了感激就是愧疚,他为了照顾她们留在这乡野之中,陪着她们过这种苦日子。
林卓文倒是毫不介意,甚至觉得这种平静的日子来之不易,他愿意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虽然林卓文的心意如茵早就知道,可两人都是心照不宣地没有捅破这层关系,他不想让如茵和自己之间变得不自在。
这日,林卓文又要出去问诊,出门前,银月却别别扭扭地拦住了他。
林卓文以为银月有事要说,就先放下的药箱,等着她开口。
谁知银月顺势提起药箱,她弱弱地开口:
“卓文哥哥,我想…和你一起去看一下赵妈妈。”
银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出口,但她昨日听林卓文提起赵妈妈最近,身体不适,就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
怪不得赵妈妈很久都没有来看她们了。
思来想去,银月还是决定和林卓文一起去看赵妈妈。
两人说着就离开了,银月在走之前还不忘叮嘱着如茵,等他们回来,不要一个人出去。
如茵倒是没有放在心上,还是像往常一样,端着个木盆到溪边去洗衣服。
在村中这么长的时间里,她学会了很多东西,最基本的养蚕织布,缝衣绣花,她已经是很熟练。
她想起刚到这里的时候,林卓文怕她乏闷,曾给她买过一张古琴。
如茵谢过他的好意,接过琴,却再也没有弹过。
林卓文也没有多问,怕是她会回想起从前的事情。
虽然不再抚琴,但这村里依山傍水,四时之景不同,倒也有许多可去之处。
只是银月和林卓文不在的话,如茵也不便一个人走远。
溪边距离他们住下的农家小院不远,几百步的距离。
虽然天气冷了,但这条溪里面的水是从山上流下的泉水,即便是寒冬季节,溪里的水也是暖的。
溪水划过指缝,就像是岁月的流逝,最终留下的只有感觉是最真实的。
如茵抬起手,水珠从手上滑落,她的指尖还有从前抚琴留下的薄茧。
这段时间的生活,她原先白嫩细腻的手变得有些粗糙,手掌中有干活时留下茧,一切变得都比以前更真实,更鲜活。
这十几年间,如茵这才感受到生活的美好,即便是周而复始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她也觉得无比的满足和充实。
就像是东边的朝霞和西边的日落,抬头就能看见,但每一次见到都会驻足凝视,每一次都会有不一样的美好。
而她现在也有了抬头看落日,低头看溪流的自由,这才是最弥足珍贵的。
衣服洗净,如茵吃力地端起木盆。
或许是蹲久了的缘故,起身的瞬间,一阵眩晕让她差点站不住脚。
她端着木盆慢慢朝着院子走去,远远看见小院的大门半开。
如茵以为是银月和林卓文回来了,不禁加快了脚步朝院子里走。
推开另外的半扇门,当目光触及那个熟悉而又久违的背影时,她的身体瞬间僵住,手指一松,装着衣服的木盆重重摔落在地。
听到突如其来的响声,那背影迅速转回过头,那张熟悉的面孔,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她,那眼神中包含着不可思议,震惊,欣喜以及无尽的思念。
而门口的如茵却恰恰相反,就像平静已久的湖面坠入巨石,惊起层层波浪,久久不能平静。
她下意识地退了出去,即便此刻脑海中一片空白,出于本能,她转身就往外跑。
如茵不敢相信这一切,如同幻境一般,她在拼命地逃跑,寻找着幻境的出口。
可没跑几步,她的胳膊就被一只大手拉住,然后瞬间被拉进那个略微坚硬的胸膛。
像只被抓住的猎物,即便是拼命的抵抗也无济于事。
那双臂膀牢牢将她扣在怀中,怎么也不肯松手,只怕一松手,她就会跑走。
为什么,这个男人又出现在她的生活中,这一次他又要怎么致她于死地。
靠在程远之怀中的如茵欲哭无泪,她没有看到的是他发红的眼睛,只听到他有些哽咽地重复着一句话:
“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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