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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憬，”我轻轻拉她的袖子，示意她停下来等我。“……”
“怎么啦？”周憬好善解人意地侧过耳朵。我又思想斗争了几个回合，才开口：“我家这边和学校不一样，什么样的人都有，你别什么话都信。”
周憬在杭州长大，是很典型的水乡姑娘、大城市女孩，上大学也是在一线城市，我家这边挤破头也没挤进三线，可以说是兼具了大城市的快节奏和小城市的发展不足。生活压力又大，基础设施还没建设到每个人都有工作，人口却先涨起来了，毕业的初中生只有一半有高中读，高中生又只有一半能念大学，偏偏好一点的单位就要求学历是研究生。在这种压力下，人们很容易长出刻薄急躁的面貌，治安也没那么严，这些和周憬的生长环境是很不一样的。周憬再怎么聪明也拿假好人没办法，配上她单纯热心的性格很容易被拿捏。
周憬好看的大眼睛眨了眨，然后俏皮地点了点头。我猜她没听进去，头大地看了她一眼。
周憬嘿嘿笑起来，捉住我的手捏了捏。
之前跟家里打过招呼，周憬人长得漂亮又嘴甜，爸爸妈妈超级喜欢她。妈妈做饭非常好吃，周憬要去厨房打下手，我把她拉到卧室里收拾东西。
“打下手也不行吗？”周憬大眼睛委屈巴巴的。
我想笑，她太可爱了呀，“你是客人，妈妈不会让你进厨房的。”
周憬自己哦了一声，没一会儿就又重新高兴起来，在我的书架前走来走去，上面摆了两张全家福，周憬很感兴趣的样子。周憬小时候家里冷清，只有妈妈和外公，后来连妈妈都去世了，我家亲戚朋友一堆，她瞧着新鲜。
饭桌上妈妈对周憬赞不绝口，饶是周憬再见过世面，被人这样夸奖也是要害羞的。
“我姐今年五一又不放假？”我看周憬要招架不住，插进去问了一句。
“哎呀她什么时候放过节假日，她那个单位你又不是不知道……”
话题终于从周憬身上移走了，我余光看周憬，她笑得眼睛眯起来，伸手在我小指的指节上捏了捏。
既然说了要带周憬见家人，之后的家庭聚餐也带上了她。人很多，舅舅一家大姨一家姑姑一家都来了，一大桌子都坐不下。
我小声跟周憬说，圆桌和方桌的位置都有讲究，家里老人要坐上座，不能乱规矩的。周憬大眼睛乌黑，津津有味地听着。你看，我小声说，我姐姐喜事将近，所以她就可以坐在姥爷旁边，这是老人家表示祝福和亲昵。
“那你有喜事的时候，也会坐到姥爷旁边吗？”周憬特别好奇，黑眼珠好像小松鼠的眼睛，生动又警惕。
“我这人应该没什么喜气吧，”我好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才小声说，“不过我高考前的聚会，坐在了他身边。”
周憬若有所思地点头。她点头的时候很有意思，幅度很大，好像点头的深度能表现出她听人讲话的认真程度一样。周憬并没有故意做出古灵精怪的样子，但她日常行为里经常会无意识地流露出这种憨憨的可爱。我猜她工作时大概率不是这样。
饭桌上吵吵闹闹的，周憬很反感我喝酒，所以我乖乖喝饮料。妈妈买的芬达，周憬说谢谢阿姨，但是恬恬不喝碳酸饮料。“嗳没事的，她没有那么多事。”妈妈快忙死了，我赶紧把倒饮料的活接过来，“没事没事，喝什么都行。”
结果晚上回家周憬就显出一点闷闷不乐的样子，她觉得特别神奇，因为我从小到大都不喜欢碳酸饮料，但是我妈妈居然对此一无所知。
“阿姨今天还给你盛酸汤鱼！她不知道你讨厌酸！”
啊这。我想了想，觉得这确实不能说是什么大事，“我姐姐对芒果过敏，她也不知道。我们家孩子多嘛，父母工作又忙，没那么细心也正常。”
周憬点头，然后又点头。我寻思着这么一件事她思考的时间也太长了点，然后她冷不丁蹦出来一句，“不过我看阿姨好像很喜欢酸。”
“啊对，”我给周憬比了个大拇指，意思是夸她观察仔细，“她超喜欢酸，小时候每次带我吃朝鲜面都给我倒半瓶子醋，反抗也没用。”
周憬点头又点头，我给她逗笑了，站起来摸摸她剪短了的头发，“走啦走啦别想了，陪我散步去。”
五月晚上还是有点冷，我俩到冷饮店一人买了一支鲜奶的冰激凌。沿着路一直走，我说我小时候走这条路上学，在这里念小学，中午在这里吃小餐桌，后来又到那边去念初中了。周憬听得津津有味，表露出些还想接着看初中的意思，我带她走了一条学生上下学的近路。
“你好像不太喜欢讲初中的事情。”周憬走得很悠闲，一边走一边啃冰激凌的蛋卷。她已经吃完了大半，我真好奇她怎么能吃怎么快。
“啊，还行。”我看了一眼马路对面，“你想吃鸡排吗？这边的鸡排炸得挺不错。”
周憬当然想吃。
我俩买了一份，分开装，她又吃的好快，也不嫌个烫。“那你初中有什么趣事吗？”周憬边吃边问。
“喔，有吧，”我努力回忆了一阵，“我想不起来了。不过我那时喜欢我隔壁班一个老师，喜欢了很长时间。我就只记得这个。”周憬哦了一声，“那你那时候过得好吗？”
emm不太好。我在心里想。其实该把太字去掉，或者干脆说很不好也不为过。如果说人活在世上痛苦一定要有什么原因的话，那我连续不断的痛苦源泉应该就在那里。为此很多年里我甚至不得不寻医问诊，自我保护和药物治疗很快把那块经历拆的七零八落，导致我什么也不记得。不过我还是想了想，回了她一句还行。
周憬吃完了她那份，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我。
我：？
我：“我再给你买一份？”
周憬摇摇头。她把目光撤回去，然后又看一眼。
“那你要吃我的吗？”其实我没有吃宵夜的习惯，自己那份基本上没怎么动，一直托在手里。周憬立刻点头，小鸡啄米似的好笑，我从善如流地把纸袋递给她。
周憬白皙的腮帮子又重新鼓鼓囊囊起来。我笑着叹了口气，不想打扰她吃宵夜，所以这次就忍住没摸她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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