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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没必要。我一面想着，一面摘下相机套上外套。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又想到公司里人均五六公分的细跟，那个不知名的女人，当她踩着高跟鞋离去时，鲜红的鞋底好似燃烧的火舌，舔舐着摇曳的细窄腰肢。我弯腰下去捡拾鞋套的动作怔愣了片刻。
“小楚老师！”蹦蹦跳跳的刘心悠，高声叫我的时候声音里还带着少女的尖细。看她一路跑过来，我用平静的眼神询问她什么事。
“小楚老师，我请你吃饭吧，”到底是小女孩，透着一股子热情的劲儿，我沉思了三五秒钟，想拒绝。她不乐意。我还想再次拒绝，她已经好大劲拽着我出了门。
我到底还是跟她去了，在公司楼底下的kfc，两个人的小座位她噼里啪啦点了一桌子。我想说吃不了那么多，但却法没劝阻，好像对着陌生人我就不太知道怎么开口。
好在刘心悠很健谈，我感觉她嘴从头到尾就没停过，我问她怎么不吃她说她保持身材，合着叫我出来纯粹就是为了聊天。总结一下她的长篇大论，大概是关于周憬是怎么刚进宣发组一个月就跟职业模特争执然后逼退了在职两年的大姐头自己上位了，然后又是怎么样披露了副组长的工作失误再次上位。
“emm，”我沉吟一声，“周憬应该没有先挑衅过谁才对吧？至于你说的那个副组长，好像是他烧的周憬的头发?”
这次到刘心悠沉吟。我看着她的反应，料想自己猜对了，边说边用塑料叉子戳戳纸袋里的鸡块，“其实你们讨厌周憬，根本不是周憬的缘故，只是讨厌周憬每次晋升都是取而代之罢了。”
我没有吃宵夜的习惯，三五口已经饱的差不多，慢条斯理地翻桌面上的袋子，在一大堆香芋派菠萝派里找土豆条吃。
半天对面小孩才开口，刘心悠的声音听起来已经不那么欢呼雀跃了，她说:“我没有讨厌周憬。”仿佛是为了确认一遍，她想了想，又肯定地点点头，“嗯，我并没有讨厌周憬。”
我没接茬，等她继续说下去，因为我根本不觉得他们到底讨不讨厌周憬是件很重要的事，他们爱怎么说当然就可以怎么说，重要的是他们明明已经这样做了。
“我不讨厌周憬，但是周憬实在是太可怕了，她刚一入职就开始加班，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进了模特组还站着管理的位置。她才刚入职一年呀！已经升到宣发副组长了！”刘心悠越说越快，说到激动的地方，食指在桌面上扣击，就差手舞足蹈了，“这超恐怖的！你知道这有多恐怖吗？企业模特拼死拼活三五年也很难混到管理层！模特可是吃青春饭的啊！”
我还是沉默，事实上我还是不觉得周憬有什么问题，虽然一年升到副组长确实有点离谱，但我是周憬加班工作的第一见证人。我只是稍微感到一点点的不适，这点不适来源于我对周憬的工作状况一无所知，包括她被针对了多少次，以及一系列多少有点骇人听闻的升职。
“这次拍摄你们应该没什么竞争吧？”我换了个话题，“除了你们自己人要争c位模特，跟其他企业的模特应该不需要竞争?”
“啊，其实也还好，”刘心悠是个脑子很简单的小孩，我说啥她就跟着转移注意力，“其实我们自己人也不是很竞争啦，大家都知道c位模特肯定是周憬了。周憬可能压力大一些，她只是流量大点，跟时尚圈的职业模特还是不能比的。”
“这样啊。”我咬着可乐吸管，一边思考一边小声嘟囔。并不是所有企业都会派自己的模特走大开，毕竟这种企业模特肯定没有圈里的模特那么吃得开，合作其实比周憬他们这种企业直接供养模特更容易吸睛，想到周憬一个漂亮的策划员要单枪匹马去跟一群混圈的职业模特竞争走大开的名额，我就替她捏把汗。不过后期竞争应该和提案没什么关系，否则也不会承包给我们这种刚转型的杂志社。这也就意味着，我很有可能帮不了她。
我一个人想着，把吸管捏扁又捏起来，小姑娘好奇地看着我。我随口问了一句你几岁。
“二十一！”小姑娘兴高采烈地答道，“我十九岁就签欧然了。”
比我跟周憬还要小两岁，我无意识地磨了磨后槽牙，“你签了几年？”
“十五年，”小姑娘提起来居然有点得意洋洋，“企业模特最长也就这个时间啦，我十六签的经纪公司，要是没来欧然，说不定过两年混不出名堂就只能回老家了。”
十九岁到三十五岁，一个单纯可爱的小姑娘最风华正茂的十五年就要在这一栋楼里过去，每天穿着高跟鞋走来走去，算计算计同事，无聊的时候就在门口打趣上门工作的摄影师。但她居然算是同一批人里幸运的那一个。
我无处安放的可怜的悲悯心无端地升起来又被我按下去。这世道，谁可怜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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