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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吟已恢复了往常的状态，沉静如水，温柔可人。
茶盏中的茶不知是多久喝完的，我看到底部的茶叶，心里千转百回。
舒姨为何一定要我嫁给姜??煊，她大可找其他的姊妹帮她完成愿望，难道就因为我和寺吟交好她才选我？我觉着这件事不简单，甚至还有些不明不白。何况我和姜??煊从未暗生情愫，那如果他爱着的是别人，我该如何？还是要像舒姨所说的让他爱上我吗？那如果永远爱不上呢？
“寺吟，送儿，晚膳就在我这儿吃吧。”舒愿难得的温声。
寺吟轻颦浅笑，“求之不得，寺吟可是盼了许久了。”
舒愿又转向我这一边，我想着我还有一肚子的话要问她，索性应声答应。
舒愿这才满意地笑了，凉凉的眼睛微弯，真的是好看极了。
舒愿缓缓起身要去择菜，寺吟和我想要帮忙，舒愿不肯。我知道她是这么多年习惯了一个人做事，她有自己的独立，所以她不乞求任何人帮她。可是我和寺吟亦是执着的很，估摸着是一个人的执着拗不过两个人的执着，舒愿总算是同意。
寺吟将我扶到空地上，拿来一个木凳让我坐着。这时舒愿走过来，似乎是才看到我的脚无法行动，坐在我旁边温柔地问：“送儿的脚这是怎么了？”
寺吟手上拿着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就连舒愿也有些不明，寺吟笑着：“舒姨，这还得感谢你的那个宝贝儿子啊。”
舒愿一听到姜??煊，立刻是一脸明晰，我有些诧异她明白得这么快。舒愿轻声说道：“原来是??煊这孩子给踩的，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轻重。”
我忙活着手上的动作，讪讪说：“舒姨，其实是我先踩他的，他的脚也肿了。”
舒愿嘴边难得的露出一抹欢快的笑，“我还记得??煊十岁那年，他去过学堂回来的时候脚是肿的，我问他是谁踩的，他说他把一个刁蛮的小姑娘不小心踩了，结果小姑娘记仇给他踩了回来……”
寺吟又是一声笑，我垂眸看着脚上的鞋，不吭声。
“舒姨，您怕是不知道，您口中所说的那个刁蛮的小姑娘就是送七。”
“哦？还有这样巧的事？”舒愿轻轻挑眉，似乎是觉得有些可笑，又轻轻笑了起来：“你们俩这一来一去，还真是牵扯不断。”
我连忙抬起头：“舒姨，您别误会了。”
她一副了然于心的眉目，我知道这件事必定是越说越黑，索性加快了择菜的动作。不出一会儿，满满一盆的菜被择好，舒愿把它拿去洗干净，寺吟也去帮着洗，我行动不方便，便坐在位子上看着鞋尖，脑中空无一物，就这样维持着这个动作。
“想什么呢？”寺吟擦干手走出来，坐在我的身旁，一股清幽的香味环住我的鼻尖，我抬起头。
“寺吟，我出来没有和晚来说我不回去用晚膳，你能去华府帮我支一声吗？”
“好啊。”寺吟和舒愿打了一个招呼便走向洞口，不一会儿便消失出我的视线。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凉凉的嗓音：“把寺吟丫头支走了是想问舒姨为什么一定选你，对吗？”
我转过身就发现走出来的舒愿，素净的长衫笼在她单薄的身形上，即使是没有任何的首饰，她也是极大方极端庄。
“是。”我大方承认。
舒愿坐在我身旁，我更加看的清楚她的面目，修长的睫毛上下扑朔着，从侧面看着眼瞳好像是沉在水里一般，晶莹剔透。
“舒姨，你大可不必选我。”
舒愿敛好衣袖，缓缓道：“我知道。”
“那舒姨为何要让我来？”我手指相互交错，不自主地抚上那圈牙印。尽管时间已隔这么多年，它却像是一个经久不变的痕迹，无论如何都擦拭不掉。
“送儿，你有没有觉着，我们俩，很像。”舒愿缓缓说出这一句话，她抬头凝望着不远处落下的一片花瓣，半晌未动。
我微微一怔，没有想到舒愿会说出这番话来。她说我和她很像，真的是、很像吗？
“罢了，你终有一日会发现的。”
“舒姨，难道就是因为我和你很像，所以你才让我嫁给姜??煊？可是这世上像的人那般多，你执意选我也不过是因着我是华家的女儿。”
“送儿，既然决定了就无从反悔。我在有生之年无法看到??煊成亲，这是我最大的遗憾。若是有朝一日他真的不爱你，你也不爱他，那便把我们的约定作废。只是……”舒愿收回看向落花的视线，认真道：“他大婚之后，你定要来这伏谙山来这处告知我他娶得人是谁，这样我才能真正放下。”
我沉寂良久，末了，只听见我沙哑的声音响在远山之中：“好。”
“??煊这孩子从前喜欢吃糯米糕，也不知他这么些年还喜不喜欢。”舒愿投给我一个眼神，我颔首，她满意地点头。
“舒姨，给我讲讲你和我娘亲还有寺吟她娘亲的故事吧。”
舒愿薄唇微起，我初次从她布满凉意的眼神间看出些许的欢快，“我和阿?还有芫?j三人自小一同长大，情同姐妹。阿?即是你的娘亲，她这个人自小就是温柔的性子，向来与人交好。小时我和芫?j总是笑她这么软弱定是会被人欺负，可是她说她以后要找一个真真正正的大英雄来保护她，那样她便不会被欺负了。这样玩笑的一句话，竟然一语成谶。阿?如愿找到了她心目中的大英雄，我们大姜朝赫赫有名的大将军。而芫?j呢，却与阿?截然相反，她是个太强势的人……”
“强势？”我不明。
“是。只要是她的东西，她不容许他人践踏，就算是觊觎也不行。依稀记得小时有日我们三人去学堂，她随身携带的木偶被一个调皮的官家公子生生截断不成模样，登时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将那个公子打的遍体鳞伤，而她自己的双手也是鲜血淋漓，可是她还是疯了般地捶打。这便是她，可以为了保护自己的东西不计一切。这一点，是我和阿?永远都做不到的。”
“舒姨，那你是什么样的？”
“我不过是比阿?多了些独立少了些温情，比芫?j多了份冷静少了份执着罢了。”舒愿如是说道，我抿了抿干涩的唇，点着头表示赞同。
“在我们这三人中，唯有阿?过得最好。或许女子软弱些才会真的幸福。这世间没有哪一个男子会希望自己的妻子太过独立甚至可以做到不依靠他，因为那般他们会觉着这个女人太可怕，自己沾染不得。你看，我和芫?j便是最好的例子。”
“舒姨，你爱皇帝吗？”
舒愿伸出细细的手指将衣上沾着的发丝捻起，“我不爱皇帝，我只爱他这个人。”
舒愿伸过手来，纤细的手指近在眼前，我轻手放上去，掌心略微粗糙的纹路同我的茧一样握着不舒服。可是我看舒愿的一双手，没有看错，这双手应当是弹琴弹得较好的，可是却也生生的浪费了，特别是光滑白皙的手臂上还有一条如卧龙匍匐的疤痕，看起来实在是丑陋至极。
“年少时我曾说过，我要找一个我爱的男子执手一生，我要好好对他，我要尽我可能将我所有的一并给他，我要为他生儿育女，我要和他一起看着儿孙满堂，我要和他一起享齐人之福。可惜我只做到了前四个，后两个我这生都无法做到了。”
“二十年前我只身一人入宫为妃，二十年后我依旧只身一人独居山林。送儿，人这一辈子开始总是想要最好的，可是到了最后都是得过且过。”
舒愿拉起我，缓着步子走向石桌，我拖着受伤的脚轻轻走在她的身旁，任由她拉住我的手。
走到石桌上坐下，冰冰凉凉的座椅，冰冷的感觉直入肌肤，一时间我清醒了许多。
“曾经皇帝和你爹爹给你和??煊订了亲，所以就算没有我今日的一番话，送儿，你也是得嫁给??煊的。”听过舒愿的话我一愣，定亲，这不是意味着我和姜??煊在姻缘这件事上只有一个选择吗？我嫁他、他娶我。
“不过，这只是宴席上的醉话，兴许皇帝和你爹爹早已不记得。送儿，告诉舒姨，你爱??煊吗？”
我一时间搭不上话，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罢了，日久情深，怎可能一时之间便爱上。是舒姨的过错，送儿切莫当真。”
舒愿替我重新倒了杯茶，还是原本的味道，可是又有些变了，变的却又让我说不上来。我一口一口饮尽冷茶，看到杯底零星的几片叶子，总算是想起少了什么，药草的味道，没有了。难怪觉得冷茶苦涩许多。
寺吟在傍晚时分回到密地，她盈盈然走来，及地的裙裾随脚摆动，裙边绣的花纹此刻旋转，倒真真是像极了一朵花绚丽的样子，寺吟一身蓝衣，修长的眉轻轻地弯曲，唇上匀的是淡淡的胭脂，凑近一看，很是水灵。发髻上一支简单大方的步摇发出叮叮的声响，荡在宽阔的院里，清脆空灵。
“送七，我去华府给晚来说了，小丫头那时正在喂一条小狗呢，小狗模样可爱，你是怎的得到的？”寺吟对小动物也是一样的和善。（老七：o(￣ヘ￣o)哼哼，看见没，这就是差距，学着点！）
“哦，你说老七啊，他自己跑到我院子里的。”
“还真有这样巧的事？”寺吟坐在我对面，略施粉黛的脸素净淡雅，看着很是舒服。
我递给她茶盏，满是无奈：“别提了，它简直就是来祸害我的，寺吟，你是不知晓它今日晌午吃了多少盘糯米糕，真的比我还吃的多，而且吃完之后它还在我桌上如厕，我都要管不住它了。”
寺吟听后轻轻地笑笑，舒愿端着两盘简单的菜出来，“粗茶淡饭，别介意。”
寺吟闻了闻，“舒姨的手艺这般好，我和送七能吃到已是福气，又怎会嫌弃？”
我吸了吸鼻子，香味真的是好，几乎可以和味满堂里的菜香媲美了。
“舒姨，真的是很香……”
舒愿端来饭，我胃口大开，连着吃了四碗饭，吃到最后寺吟也看不下去了，“送七，你平日里饭量可没这么大……”
我看到寺吟和舒愿似笑非笑的神色，讪讪道：“嘿嘿，长身体，长身体……”
吃过晚饭，我和寺吟便要走，舒愿回屋拿了一本书递给我，我翻开看却发现它不是一本书，不过是一本白纸，不过第一页和第二页有娟秀的笔迹。
我读了读第一页的字：“伤心千里江南，怨曲重召，断魂在否？”
这是什么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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