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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纵有残花,酒征衣,铅泪都满。(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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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五章纵有残花,酒征衣,铅泪都满。(三)

    “王爷,咱们今夜前进可是无碍?”

    我不知他们准备连夜走。

    “和华将军约定好了时日,若是晚了,他定会疑心咱们在路上生了什么变故,只能连夜追上步伐,补了昨日的空子。”

    “王爷,夜间行进变数太多,军心松散,末将思虑,还是小憩片刻再走得好。”

    姜??煊隐隐约约嗯了一声,墨黑的发跟马尾一个频率晃动,隐隐有股乌沉香。我也不知道一个男子身上的香怎么会怎么都消不散似的。

    我们傍晚在一处临河小溪停下,临着溪水潺潺,和着溪水清流,我们还是吃着玉米馒头。

    “华公子,歇息一会儿吧。待到启程,末将唤你。”白江涣知晓我是女子,不似之前那般坐的闲散,离我约摸一步远,看得出他想周全了的。

    我正巧有些困,便不和白江涣客气,靠在一旁的树干,眯眼睡了过去。

    白江涣果真唤了我,我睁开眼夜已黑了,树枝影子在乌黑空中摇摇晃晃,忽然晃出来一个月亮。

    我走到马前,都已排好了,我是最后一个到的。姜??煊看了看我,微哼了声,翻身上了马,我揉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踩稳,骑上去。

    我是头一回夜间骑马,心里自是兴奋难掩。姜??煊的马速竟不慢,像是很赶时日似的,我好奇他之前自个儿磨了那么久,又要累的我们补回来,真是不公平。

    “小心。”姜??煊在前头温声提醒,我眼前现个光圈,是一支箭。

    我伸出完好的那只手,看好时机握紧那支箭的箭柄,箭柄没有任何的痕迹,柚木打造,箭尖色块正常,无毒。

    我将箭给了一旁的白江涣,他接过,忽然将箭支掰成两半,里头竟然有个纸团,嗬,真是奇了。

    “王爷,箭里有个纸团。”

    “念。”

    “汜南,萑古。”

    “什么玩意?”我出声。

    “汜南自是咱们要到的地方,只是萑古,若说是地名,倒是没听说过。”白江涣一边拉着马绳,一边把纸团放在腰带上。

    “萑古,本王去查查。”

    “你们怎么不追查射箭的人?”我提出心底疑问。

    “那些人一路上不会伤了我们的性命,何苦费神费力。”姜??煊说的笃定,我觉得奇怪:“你怎么知道的?”

    “萑古,你知道吗?”姜??煊显然是在问我。我不解,清了清嗓子,觉得奇怪:“我怎么会知晓。”

    “萑古是你师父生时之地,你居然不知道?”

    我一愣,师父葬身之地我知晓,生时之地我确实是不知的。

    “那这是什么意思?”

    “定是和你师父有关的。”

    姜??煊没再说话,我自诩猜知不出深意,也懒得多想。我自知我不是个能当政的人,这些费脑子的事还是交给他们政人们去思索算了。

    “王爷,咱们已至乌桓边界。”

    乌桓。我看了看眼前城门上的大匾额,上面赫然写了烫金二字乌桓。

    “白将军,拿本王的令牌让他们放行。”

    白江涣拿了姜??煊的令牌,骑马到前方去和守门的侍卫说了几句,将令牌给他看了看,而后城门大开,姜??煊率马疾驰,一路不停歇地冲了进去,我跟在他身后,白江涣趁时插了进来。

    队伍照常行进,速度不减。

    “将军,咱们是走大路还是小路?”

    白江涣自身后的人接过地图,看了看,瞥了瞥眉心,他不能私意拿捏主意,只好询问姜??煊:“王爷,依您的意思……”我知道白江涣跟在三哥身边一向是能自个儿做主的,三哥也放心他。只是跟着姜??煊,他仍是得问问姜??煊,应有的礼节仍是不可少的。

    “走小路。”

    “不行。”我出言驳斥,姜??煊没理睬我,白江涣出言问我:“华公子有何见解?”

    “乌桓半山上山路险疑,道路崎岖不平,在夜色里根本看不清路,怎可能走得安稳。”

    白江涣拿不出主意,姜??煊说:“大路须得绕道,耽误的时日更多。走小路。”

    姜??煊坚持,我也不强求,只好跟着他缓缓拐进一条小道,这条道我以前走过,路自然是认得的。所幸姜??煊并没有骑快马,否则必会有人出了差错。

    一路拐拐绕绕,天色泛白,月落枝头,半圆的月亮照耀不平坦的山路,映出一地青白。

    我打了个哈欠,整个山谷中只有马蹄声响,一阵一阵,此起彼伏。

    穿过整座山,已经是天微亮的时候了。我们在山脚停下,吃了几口干粮,照样小憩一会儿,而后姜??煊又命令疾行。我不知他为何这般折腾人,只觉得眼皮耷拉着,很是困倦。

    “白将军,可否将地图拿与我瞧瞧?”

    白江涣从身后的人身上接过地图,丢给我。我一把抓住,瞧了瞧上面画的弯弯曲曲的线,直觉得眼前泛花,画的真是好啊,沟壑纵横,溪流交错,鬼才看得懂呢。

    我将地图还了回去,老老实实地跟着,不多言语。

    这番的日子直直持续到五个月之后,彼时我们恰好抵达汜南边境。

    一路上颠颠簸簸自不用说,姜??煊看样子是要和三哥会面。我自知不能被三哥逮着,否则此次一行就泡汤了。趁着姜??煊将营帐驻扎汜南城边一晚,我收拾好包裹,将它藏匿好,走出帐外四处瞧了瞧,见姜??煊和白江涣都不在,撒开腿子跑了。

    因着阿姜给了我她所住客栈的地址,我四处探听,总算是花了一日的功夫找到了。当夜傍晚,我敲响姜亦芽的屋门,屋内传来悦耳的女声,我沉声说道:“阿姜,是我。华送。”

    不久,门应声打开,见着久违的阿姜,她比上次起色好了许多,神色清明,眉目清丽,面颊如画,薄薄的唇上有了血色,想来她的功夫恢复全了。

    “小七,许久未见着你了,你可算是来了。”姜亦芽拉着我进屋,帮我拿下背后的包裹,给我倒了杯热茶暖胃:“你怎么来的?”

    我嘿嘿笑了两声:“我混在军队里,跟着他们一同来的。”

    “那定是吃了些苦头了。”

    “没,后来被发现了。”我微讪,姜亦芽听罢笑了笑,我抿了几口茶水,对她说:“你这些日子可是等久了。”

    “倒也不是,我去开契走了一遭,探明此次大姜遇敌的缘由。”

    “是为什么?”

    “是这些小国受人鼓动,也不知怎的,就想到了联合起来攻打大姜的法子。只是撮合他们的人,不是善茬。”

    见我盯着她,姜亦芽又笑了笑:“此次并非停渊挑起的事端,你放心罢。”

    “阿姜,我是好奇,为何他们要来攻打大姜,却不对宋国有所行动,这不像是起事,像是要掩人耳目。”

    姜亦芽赞同的点头,“我也想过。不如先说说你来时可遇着了什么事?”

    “有件事我想不通。”

    我接着说:“一路上我们遇了埋伏,那些人既不对我们赶尽杀绝,姜??煊也不对他们有所行动。只是有夜射来一支箭,箭上写了四个字——汜南,萑古。阿姜,你懂吗?”

    “汜南,萑古。”姜亦芽重复这两个词,手指轻点桌面,一下一下,总算是停了:“武夷生于萑古,幼年在那长大,直到及冠才出了萑古一路到了方城附近,曾经又在汜南过活过一段时日,恐不是和他有关?”

    我不知所解,师父逝世那么多年了,怎么会牵连到他。

    “武夷曾经有过一个心上人,那女子确然是在汜南与他相遇。听你说起,我忽然有些眉目了。”

    师父那段时间的往事我所知甚少,我只知道他怀了一生愧疚,只因他亲手杀了他的心上人。至于他心上人姓甚名何,籍贯生平,我一概不知。

    “阿姜,你且继续说。”

    “那女子后来死了,无缘无故。世上无真切消息,只是有了后来武夷去方城隐居的事。只是武夷已然逝了这么多年,陈皮旧账应当早就报应了才是,不该这么晚发生的。”

    “阿姜,你知不知晓那女子的家世?”

    “不知。”

    我失望地低下头,仔细回想师父当初和我一同待过的日子,本以为可回想起更多他和我说过的有关那女子的事情,却没想他只和我说了一次,那一次我也听的并不完全。

    “阿姜,我是武夷的弟子。”我缓缓说出这句话,姜亦芽神色微惊,一时哑然,而后我给她说:“阿姜,我同你说那女子为何死去,只是你须得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好不好好不好?”

    姜亦芽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叹了口气,径自说:“那女子,昔年死在了师父的剑下。”

    初初武夷和我说起这件事来时模样鄙夷,像是在笑自个儿。一生最擅长的,没想害死了自己最爱的人。

    只是我当初并不懂得,只是隐隐地觉得师父孤寥一生,真是可怜罢了。

    姜亦芽听过,满目心惊,嘴唇翕张,终究发不出一个字来。

    “阿姜,你可是有了头绪了?”

    姜亦芽低语:“小七,你若不告诉我,只怕我无从晓得。听罢你这段话,我忽然觉得有了眉目。咱们去查查那女子身份便好,其他的先搁置,不然战事爆发,咱们再无闲隙。”

    姜亦芽说的有理,我赞同点头,她复又说:“不过令我没想到的,原来你就是武夷的弟子。我本想做他的弟子应当是有些……”

    “有些什么?”我很是好奇。

    “不该像你这般活泼罢了。”我和姜亦芽对视而笑,此刻的发自肺腑是多年之后再难寻的的。

    我和姜亦芽同睡一夜,这一夜里我睡的并不踏实,梦到了师父的事情。阿姜睡得也不踏实,但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次日一个大清早儿,我们快速收拾好自个儿,多余的东西一样没带,正欲出门,我忽然想到三哥,觉得要给他打个招呼的好。

    “阿姜,等等,你快过来帮我写写,给我三哥说我无碍,等事情办成了我就回去。免得他没见着我,着急派人寻我。”姜亦芽走过来,快速地写下几段话,字体仍是娟秀,我像我的狂草。她拿过笼子里的鸽子,将纸条塞进去,又问我:“小七,你三哥在哪儿?”

    “哦,就送到汜南军营里就好,应当是有人会告知他的。”

    阿姜低声对鸽子说了几句,鸽子被放飞,我和姜亦芽拉过窗棂,这才走出客栈。

    走至路边,无多少行人,正好合了心意。我们先去绸缎庄买了各样的衣裳,都是为了掩人耳目。

    着老板将衣裳送到客栈,我和姜亦芽自绸缎庄出来,我走前她走后,忽然听到身旁有人说话:“姑娘命中带煞,八字带孤,活不过双十啊……”

    我听到瞥过眼,就见一个粗布烂衣的老伯坐在绸缎庄门前的台阶上,面前摆了算命的玩意儿,没有招牌,看起来荒荒唐唐。

    他笑脸盈盈地盯着我,我左右看了看,确定他方才说的是我,走至他摊前,蹲下身,恰好看到他的眼睛,雪亮清明:“哎你这老头,我和你平白无故,你为何要咒我?”

    我也不恼,因我一向不信这些人胡言乱语。更何况听他叫我姑娘,登时来了兴致,我乔装竟被他看了出来。

    “姑娘日后不得强求,否则命生变数,仅剩福祉一概消亡,英年早逝,死时孤寂,无人相伴左右。”

    我愣了愣,还未反应过来,而后笑道:“老伯,你都说了我活不过双十,我还能强求什么,真是说笑。”

    那老伯不理我,看着我身后的姜亦芽,嘴唇笑得更开:“这位姑娘命中带贵,八字合缘,乃贵人之身。食禄无忧,受人牵盼,只是……”

    我撑着膀子看他,就知道他又要说出什么怪话来:“只是此生膝下无子,恐会被夫君休弃啊……”

    我咽了咽口水,觉得这老头前半段儿说的还好,竟是真真吻和了的,没想后来说了这么一句,觉得他真是大胆,在宋国皇后面前说出这番话,可不就是寓意卫停渊会休了阿姜,他那般心爱阿姜,怎么可能休弃她。果然老头是打胡乱说,想要骗我们钱罢了。

    姜亦芽没出声,我从腰袋里掏出几两银子,放在老头的摊上,笑着说:“老伯,难为你说了这么多,这些银子算是我们一点心意,您好好回去别再出来打胡乱说了,若是惹着厉害的,您讨不得好,这才是亏了。”

    老伯径自笑了起来:“老夫只算有缘之人……”

    他忽然收起摊走了,将我的银子留在地上,他边走边哼声:“老夫啊,替世人算一遭哦,可惜世人不知道,哦嗬,莫笑世人愚啊,但笑世人啊他不信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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