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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早间，宫门未破，因后背有援，一团人去迎战应国士兵，另一团无可奈何，因白江涣扔了把火，将门口堵着，他们进不来，我们出不去。
这夜，火烧尽，那群人大举反攻，宫门应声而破，我和白江涣赶忙翻下城墙，他领兵作战，而我到了一旁的城墙上，接过弓箭，朝着下方射去。
诸国兵马并未来得及进攻国都，因为里面的人挡着，大姜虽有损伤，却并不像敌国诸军伤亡惨重。白江涣在前方奋勇杀敌，一时间敌国的将领下令撤兵，我猜想他们是怕皇宫内有险诈，但是并没有。
兵马从应国宫门撤出，白江涣并未追击，整顿军队，稍作休息，以便稍后应战。
我得了闲，忽然想起晚来，赶忙抽身去看了看她，她正坐在屋子里，偷偷摸摸看着外头，神色之间小心翼翼，见着是我，急急忙忙跑到我身边，抓着我的衣袖问：“小姐，是不是打仗了？”
“嗯。”
“那那那你伤着没有？”
“你家小姐哪那么容易伤着。”我苦笑，她伸手朝我的腹部摸来，我看着她，不解：“做什么？”
“小姐，你的伤还没完好……”
“没事的。晚来，你听我说。等会儿外头会有极大声响，你呢就好好待在这里，千万不要出来。小姐如今没法带你走，军情紧迫，我带你出去了你一个人晃晃荡荡的指不定被人发现捉住，总之，听我的话，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出来，记着了吗？”
“小姐，那要是……那要是我想如厕呢？”
我哭笑不得，晚来这丫头啊……
“莫非你还能一直憋着不成？”我反问，晚来红了脸，忽然换上一副焦急的面庞：“小姐，你一定要毫发无损的啊。”
我郑重地点点头，多嘱咐了她几句，而后关上屋门，跟两个侍卫打了招呼，他们当下明白，站在门口。
我放了心，重新返回原位，白江涣给了我一盒饭，我谢过他，大口大口吃了起来，也不管有无时蔬可下，腹中饥饿难耐，我这是真真体会到了。
每日有大量兵马攻来，我和白江涣一直苦苦支撑。直到十日之后，姜??煊到来，外加上从边关处引来的一大群兵马，这才是战事真正的开始。
彼时我和白江涣正研究着地形，姜??煊到来时见着我，很不好气地看我一眼，根本不理视我，和白江涣交谈一番。紧要关头做紧要的事，我心下大度不和他生气，听他和白江涣说的，觉得挺有道理。
一切都遵从姜??煊的法子办，我也没有多余的话可说，待到众人散尽，姜??煊缓缓走到我跟前来：“听说你将应国皇帝放了。”
“嗯。”
“你让本王怎么和皇上交代？”
“他有功，率应国士兵支援大姜，只凭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了。何况，王爷如今的要紧事是要先处理好战事。得有幸回去回复皇帝才好。”
姜??煊深深看了我一眼，嘴畔显出一抹轻浮的笑，却对我不做回应。
“王爷走了，边关谁来守？”
“沈质尤。”
我早知姜??煊会这样安排，只是情况却有些不对付。
“大量兵马引来这方，你打算怎么对付？”
“这不是你出的点子吗？口口声声说是用来缓解边患。”姜??煊嗤之以鼻说道。
“对啊，失掉应国不足惜，关键是要保证大姜国土不侵。”
我说的严肃认真，姜??煊看也不看我，开口说：“应国国都内有这么多士兵，怎么能轻易地说说就行了？那群人不走，兵马就无处出去。”
姜??煊和我想的一样，我又问：“各国军队是驻扎在一处吗？”
“你觉得是你，你会吗？”
我吃了瘪，我确实问了个傻子才问的问题，当下我讪讪地走到一旁，看了看地形图，记下几个我认为敌军可能驻扎的位置，准备待会儿和白江涣商量商量，以有对策。
“王爷，大军来袭了。”白江涣上前来报告，姜??煊赶忙沉了眼色，快速起身上了城墙，果然又见乌压压的一大片，以汹涌澎湃之势朝应宫逼来。如果我比喻用的没错，底下的一大群人就是蜂窝里的马蜂，我们就是在外面等着被他们蛰的肥羊。
“放火下去。”姜??煊下令。
熊熊烈火丢了下去，不经意的人引火烧身，直直成了火团子，凄惨声不绝于耳。而后他又下令放箭，底下的兵马虽然有损伤，只可惜人数上伤了一大片仍旧是那么多。
宫门大开，敌军的箭支齐齐向里方射来，有的在底下万箭齐发，却没想射到了城墙上，而攻围宫门口的士兵，伤亡增多。
尸体横横地倒在地上，再无了反应。
而后有几支箭射到我们这方来，我抽身避过，忽然看见有群兵马暗中转移，我生出疑虑。
“姜??煊，其他几门你去看过没有？”我脑子转的飞快。
姜??煊摇了摇头，眸色一暗，像是也想到什么，抬起头眼里略有慌乱。我暗道坏了，飞身朝一个门奔去，姜??煊交代几句朝另一个方向去。东西无事，就看南门了。
然而果真，那群人攻陷南门，守卫的将军领着一小部兵马，几近无力反抗。
我见状，赶忙上前，抬起剑朝敌军将领刺去，他堪堪避过，却被我下一步刺到心口。
我的剑不比短刀，他必死无疑。
将领倒下，那群人见状，犹豫不敢上前，姜??煊赶了来，看了看，就又走了，想来是去找寻援军了。
可惜，那群人忽然疯了般的往里头冲，我站在前面让他们不得上前，只是根本徒劳。
大军越来越多，他们果然是想了个声东击西的法子。
姜??煊极速赶到，身后跟了群士兵，展开厮杀，我却觉得略有徒劳，因为敌军人数太多，不能光耗体力。更何况大姜粮草有限，就算有运资，短短时间内也无法接到，若是更久，只怕别国军队抢断道路硬生生截了我们的粮草。
“姜??煊，我去引开他们。”
姜??煊一把握住我的手腕，然而下去我还未来得及，就见底下一国推来一个木车，车上七花八绑架了个人，一个将军在底下用大姜话说这是我们派去的探子，要让我们亲眼看见她身死。
我不知他的话有几分可信，然而下一秒他就让人放箭，漫天的箭对向她一个人，我来不及多想，飞身上前打落她身前的箭，结果她背上挨了不少。
那群人见我去了，齐齐将箭支对准我，又是漫天的箭，我唯有帮我和她避过，她背上的却是越来越多。更何况我毫无时间帮她松绑。
姜??煊在楼上怒吼一声，我知道他又是怪我草率行事，但我已来不及了，此刻既然抽身下来，便要救她回去。
我忽然想到一个办法，抬脚快速移到发号施令的将领身后，手抵着他的脖颈，短刀握在手心，刀片上沾了点点鲜血。
那群士兵见状，果然不再轻举妄动，我身前的人似乎有个小动作，我说：“别乱动！你放了她，我就会放过你。”
他冷笑一声，似乎不信。
我又将刀刺深了几分：“那我不好意思了。”
他眉色一愣，大有赴死的意愿，但这自不是我的目的：“将军，你要想好，你死了这群士兵群龙无首，只怕只有一死的命了。你们想攻大姜，兵马死得越多可是越不划算啊。到时候别国趁你们兵少残多，趁虚而入，到时可不仅是一个探子这般简单，是涉及国家兴亡的大事了。”
他怔了怔，怔的那片刻，我将他带到她身前，割了她的绳子，起身抱起她离开，但是离开前仍是杀了那个将军。
诚然我说的那番话是用来骗他的，我不会留任何一丝希望给敌人，这是师父当年教导的，也是我从战场上悟来的。
我把伤人递给身旁的人，而后姜??煊走过来，掀开她的手臂，发现了一个印记，才让人送她诊治。他看着我说：“你要是再妄动，本王就将你关押着。”
我不多言。
姜??煊关不住我，除非他亲自守着我，我早来试过他的功力，若要和我真个儿打起来，无非两败具伤。
“王爷，东门大乱，敌军攻进来了！”
我和姜??煊问询，赶忙赶去东门，然而还未到便是漫天的箭支，直愣愣朝我们袭来。
我本想闪避，然而姜??煊拦住我的腰挥剑拍落那些箭支，我微微一怔神。
“王爷，匡将军叛变！”一个将军走来焦急对我们说，我不由得微微一震，他所说的匡将军，像是之前我告诉他他那方最好突围的人。
姜??煊好像说了声匡倪，但我脑中浮现出另一幅画面。之前好好儿的他任何动作都没有，战事已经打到这个份儿上，为什么要叛？明明大姜这次胜算变大，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这样选择。除非他当初是等人数来的更多，这也只能证明一事——
“姜??煊，他应该是敌国的人。”
只有互通消息，知道大军来的更多，这样才能一次缴尽我们，放他们入宫，大姜的士兵就根本没了藏身之地。这样一想，完全想得通。
没想到我们都在用人方面失策了。
姜??煊眉头一皱，开口说：“快速找人堵上缺口，绝不能再多放他们进来半步！”
外头又飞来许多箭支，啪啪啪掉落在我们身旁，堆起厚厚的小山，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不过我忽然想起一个地方。
“姜??煊，皇帝的屋里地下是个暗室，落下去决计上不来。”
姜??煊似乎也是想到了，只是可惜若放他们进来我们才束手无策，敌军肯定也有武功高强的。
正当我这样想着，我身旁直直落下一支箭，射穿了地砖，足见力道有多深。我顺着角度一看，拍了拍姜??煊：“城墙上全都是他们的人！”
姜??煊抬眼，这也是看了清楚。暗自骂了声，眼见那群人齐齐射箭，居然是向里面的屋子里射去。
我蹙了蹙眉，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惊呼出声：“晚来！”
我抬脚要开跑，姜??煊环紧我的腰，力道十足，我挣扎着，却没能迈出一步。
“晚来！晚来！她还在屋里！”我语声里显出哭腔，眼里看见，晚来所居屋外，箭支错乱，窗户纸尽破，根本瞧不出原来的样子。纸糊的窗子，能当个什么用。
姜??煊使劲抱住我，我动弹不得，落下几滴泪，嘴中不停喃喃：“晚来，晚来……”
我反手给了姜??煊一掌，他应声吃痛，手一松，我一溜烟儿地跑去，到了屋子，一脚踹开，见到晚来身着单薄的衣裳躺在地上，身上是密密麻麻的箭支，把她伤成了个蜂窝窟窿。
我不知道该从哪下手抱起她，她身上好像没有一处完好的，我环起她的脖子，猩红的血如汩汩清泉流出，染红她面前的衣裳。
“晚来，醒醒，小姐来救你了……”我哭着说出口。晚来睁开双眼，眼睛还是那么清丽，面色柔善，她唇边笑了笑，看得出很艰难：“小小小…姐，给晚来哼首曲儿吧……”
“你别说话，我带你去医治……”
“小姐，你就哼《唐多令》吧。你唱歌永远不着调儿，但是晚来觉得你这首曲儿哼的好听……”晚来断断续续说出口，汩汩鲜血继续冒出，我手上腥红一片。
“好好好，小姐哼给你听。”我抹了把眼泪，轻轻哼唱——
“芦叶满汀洲，塞沙带浅流。二十年重过南楼，柳下系船犹未稳，能几日，又中秋。黄鹤断矶头，故人曾到否？旧江山浑是新愁。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晚来的手不再动弹，她闭着眼，一大颗泪滴留在眼角，最终落在我的身上。
明明比黄豆还轻，却像是比大石沉重。
我仍然在哼着小调，眼泪哗啦啦地落下来，打在手上真是生疼。
唤了我十五年小姐的丫头终归还是走了，是我害死了她。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如果她没有跟随我，如果我将她送了出去，她都不该是这个结局，至少不该落得万箭穿心，千疮百孔，无一完好。
口口声声称我为小姐的丫头，终是回不来了。
我抱着晚来的身子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歇斯底里。
“晚来，咱们回方城，回家……”
世故成空，终不似，少年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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