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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接上文。\n 云二爷来找三庭子，这让三庭子受宠若惊，贵人找自己办事，这是自己前辈子的造化。\n 喝过几口香茗，云二爷故意压低声音问道：“庭子，南门外苇子坑你去过了？”\n “回云二爷话，我去过了，您喊我时候，我刚打苇子坑回来，正要去陈家沟子曹二爷鱼锅伙。”\n “哦，看到河漂子了吗？”\n “看到了，真真的，我挤到前面看的，囫囵个儿看个满眼。”\n 三庭子心中纳闷，云二爷怎么关心起姜长岁来了，照理说他俩不该有交情，一位是津门一流阔爷，一个是津门十二流的穷哈哈，连九流都入不了，他俩有嘛交情？怪事儿。\n 事儿怪不怪三庭子不知道，但看云二爷表情倒是很奇怪，可谓愁云密布，打个雷就能下雨。\n 云二爷啜口茶，声音再次压低：“庭子，你能肯定那人就是三手大圣姜长岁吗？”\n “这个”三庭子稍一思量“这个我还真不敢打包票，脸已经彻底看不见了，自脑瓜顶到下巴磕儿都没了，就剩个窟窿了。”\n “呀，这可够惨的啊？”\n “可不是吗，愣是给我吓一跳，自小到大河漂子我也见了不少，可这具也忒是惨了点儿。”\n “脸没了，怎么看出是姜长岁呢？”\n “他是这么回事啊，他脸是没了，可胳膊还在，我瞅清了，右边大胳膊上连着个小胳膊，虽说就连着一点肉皮，可没彻底掉下来。天津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长三条胳膊的除了姜长岁之外，再没第二个了，不是他还能是谁？”\n “要说也是，除了他真就没别人了，唉……”\n 云二爷说着话长叹一声，脸上的乌云更浓了。\n 三庭子长年累月在街面混荡，察言观色最为在行。云二爷一言一行他看在眼中，觉察出云二爷有心事，而且心事不小，找自己肯定不是问几句话这么简单。\n “云二爷，我斗胆多嘴问一句，您该不会是为了姜长岁的事儿发愁吧？”\n “?恪痹贫??袜ㄒ豢诓瑁?巡柰胫刂赝?郎弦环拧巴プ樱?忱湍闾嫖野旒?露?！?n “啊呀，这话说的，我能给云二爷办事是我修来的福气，哪敢说烦劳二字。云二爷您这是抬举我了，说句文词，让我受宠若惊了。”\n “庭子，我也不瞒你，咱爷俩有嘛说嘛。前些日子，我家老太太害了一场病，他姜长岁的确帮了我一把，若不是他帮我，我这会子还穿着孝呢。现如今他出了事儿，我不能不管，他好歹算我云家的恩人。我想让你帮我打听一下，姜长岁究竟怎么殁的，若是失足落水，该着他福分浅。可若是被他人谋害，那我就不能坐视不理了，杀我恩公则是杀我，我云东升绝不善罢甘休！”\n 三庭子这会子彻底明白了，云二爷这是要让自己去查姜长岁死因啊。可自己既不是捕快，也不是官差，就是个街面混混，这事不应该报官吗？\n 云二爷看出他心事，语重心长说道：“庭子，这事儿除了你之外，我信不过旁人，天津县衙那帮货吃人饭不拉人屎，说人话不干人事，这事交给他们，管保十年八载也没有头绪。逼急了就抓个倒霉蛋儿顶锅，屈打成招而后将其稀里糊涂拉到法场一刀正法。我信不过他们，断然不会去找他们办。你早先在我家帮工的时候，我就觉着你聪明，办事儿有板有眼。这事儿交给你办最为妥当，你也别推辞，推辞就是驳我面子。我云东升轻易不求人，今个儿求到你头上，庭子，你说你能不赏个脸帮帮我吗？”\n 云二爷这番话说的太重了，让三庭子感动至极，没想到自己在云二爷心中还有这么重的分量呢？\n 他当即打包票，这事儿他管定了，非查出个子丑寅卯不可。\n 云二爷吩咐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要再对第三人说起，若把事儿传开，就不太好了。\n 三庭子明白，云二爷顾及脸面，真传出去，不出半天，天津卫就会满溢风言风语。\n 云二爷见三庭子答应，从腰间拿出一个锦缎小袋子，站起身塞进三庭子手中，三庭子不用看，单用手摸也知道，这里面是白花花的银洋，至少十块。\n “呀呀呀，云二爷，您这是干嘛，您让我办事儿我痛快着，可这个我死活不能拿……”\n 说着话，把锦缎小袋塞了回去。云二爷把脸一沉：“庭子，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不为别的，你给我跑道不能白跑，给自己买双新鞋穿穿。你要不拿，我可不高兴了。”\n 执拗不过，只能收下，三庭子真是受宠若惊了。不过有件事儿他放心不下，现如今他还要求云二爷。\n “云二爷，有件事儿我必须求您了。”\n “嘛事，有事就说，天津卫还没有我云东升办不了的事儿。”\n “是这么回事。您老或许也听人说了，前些日子，曹二爷的鱼锅伙跟娘娘庙拦河取税的余二爷干了一架，曹二爷中了道，被人攮了一刀，现如今还在家撅着呢。他把照看鱼锅伙的事儿交给我打理，我若不去锅伙，怕余二爷趁机找茬子。您看这事儿”\n 三庭子不用往下说，云二爷也知道怎么回事。他一声冷笑：“这事你不用管了，放心把我托付你的事由办好就是了，我让人跟余二打个招呼，让他自此消停点儿，他敢不听，我让他连拦河取税的买卖也干不成！”\n 云二爷啐口唾沫能砸个坑，他说话一准算数，也一准好使，三庭子绝对信服他这一点。\n 有了云二爷这番话，三庭子心里算是踏实了。\n 云二爷起身离坐，对三庭子说道：“我还有点事儿，就不在此久留了，事儿打探的有眉目就到我府上打个招呼。你再坐会儿，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跟跑堂的开口要，吃饱喝足起身就走，帐都记在我身上。好了，我走了，你待着吧。”\n 云二爷转身就走，三庭子恭恭敬敬将其送到雅间门外。\n “留步，别往下送了。让人瞧见，又要多嘴多舌。”\n 云二爷下楼而去，三庭子回到雅间重新坐下，心里咂摸这些事儿，该从哪里下手查起为好？打架他在行，查案这事儿他丝毫不在行，现如今既然答应了云二爷，就必须给人办妥当了。就算刀山火海也要闯一番，不能寒了云二爷的心，人家这么信任自己，自己说了不算，还是人吗？\n 三庭子一碗接一碗，将壶中香茗喝了个底朝天。桌上那两品小吃也没浪费，全装进肚子里。也吃了也喝了，下楼走人吧，赶紧跟云二爷办差去。\n 到了街面上，三庭子却不知先从何处入手，只好又回了一趟南门外苇子坑。到了一瞧，一个人影都没了，河漂子也不见了。问了别人才知道官府来了人，把河漂子抬到杨庄子义庄了。\n 三庭子最腻歪这种地方，认为义庄太晦气。他在大街上闲逛了半天，这才想起家里还有没吃饭的，那些灰家仙儿八成等着自己拿肉拿酒回去呢。\n 买了两瓶烧酒，又买了些猪头肉，风风火火回到破屋之中。把东西往桌上一摆，喊这群鼠友出来吃喝。\n 喊了几声，四只小老鼠抬着大老鼠出来了。到了桌上欢天喜地，围着酱货和酒瓶打转转，那只大老鼠没有四肢，美得在桌上转圈儿。早先这屋里死气沉沉，现如今有了这群鼠友，增添许多生机。\n 把酒斟满酒盅，三庭子陪着鼠友喝酒。平日他话多，也不管鼠友听得懂听不懂，天南地北胡侃一通，可今天有心事，因此没什么话了。\n 几盅酒下肚，反倒酒入愁肠愁更愁了，不禁叹了口气。那只大老鼠似乎看出他有心事，也不喝酒了，朝着他吱吱吱。吱吱声有高有低，好似在问他有什么心事。\n 云二爷不让他把这事儿跟外人说，可没说不能跟老鼠说。三庭子也愁着没人诉说心事，索性就对鼠友说了白天发生之事。他愁烦不知从何处入手查起，接了个烫手的山芋，丢也不能丢，捧着还烫手，可怎么办呢？\n 他把话说完，不料那大老鼠突然好似发疯一般，拿尖尖小嘴叼起一块猪头肉，而后在桌子上乱打转。三庭子不明白它干什么，莫非发酒疯不成？不能啊，平时这鼠友老能喝了，一瓶烧酒不算嘛儿。这才几盅啊，怎么就这样了呢？\n 就在三庭子纳闷之际，鼠友不打转了，往旁边一滚，朝着三庭子吱吱叫。\n 三庭子往桌子上一瞧，呀，这是什么？\n 原来那鼠友时才打转有原因，桌上多了一幅画作，尽管有些抽象，但看得出是个手掌形状。鼠友用嘴里的猪头肉作笔，画了一只手掌。\n 一只手掌，这嘛意思？莫非在说姜长岁多出一只手吗？是啊，他要没那只手，还得不来三手大圣的雅号呢。\n 三庭子看了半天，死活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鼠友吱吱叫了半天，似乎给他一些提示，可三庭子不是能听懂兽语的公冶长，他根本不明白鼠友的意会究竟为何物。\n 鼠友突然停住吱吱声，快速转动圆鼓鼓的身子，一撞酒瓶，酒瓶摔到桌面，瓶中酒流的那都是。\n 一些烧酒流到那只抽象的手掌画上，三庭子站起身刚要拿抹布擦拭，突然好想明白了什么。酒流到手上，莫非是他？\n “刘一手！”三庭子脱口而出，鼠友吱吱乱叫，而后兴奋的在桌上打转。\n 明白了，原来是让我去找刘一手啊。我的鼠友啊，你可真是大仙儿，有你们帮我，这事儿管保能办妥。来，我敬你老几位一盅。\n 刘一手何许人也？这可是个高人，人说他有半仙之体，他原籍山东乐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入了道门，他跟谁学的道法也没人知道，有人传言他曾受过泰山老母真传，颇有些能耐。二十几年他前来到天津，一直居住在娘娘庙，因其只有一条胳膊，因此人称刘一手。这人行为古怪，平日不喜欢待在娘娘庙中，一年之中起码有大半年时间不知云游到何处去了，上次三轩班闹邪祟，玉芝去找过他，他徒弟说他去山东东昌府了，因此玉芝才请来了三河石奶奶。\n 鼠友既然让去找他，八成这人已经回来了。可鼠友为何让去找他呢？三庭子纳闷，不管怎样，既然是鼠友提示，那么天亮之后去找他就是。\n 这事儿也哏儿了，三手大圣姜长岁三只手，老道刘一手就一只手，一个多一条，一个少一条，要不说他俩有渊源呢。\n 吃饱喝足，人美鼠也美，三庭子躺下呼呼大睡，鼠友回洞呼呼大睡。一觉到了天亮，三庭子出门直奔娘娘庙而去。到了娘娘庙，人家还没开门呢，自己来早了。他在附近吃了点东西，二次回到娘娘庙之时，门已经开了。抬腿入庙门，娘娘庙里住道士，这事儿也新鲜。\n 两眼一踅摸，只见东侧小偏房门口有个一只手的道士正洗脸呢。不用问，这位就是刘一手了。三庭子见过他几次，从没跟他打过咋呼，没想到今日求到他门上了。\n “道爷，早啊您呢。”\n 刘一手抬头一瞧面前站着个小伙子，看穿着打扮这人不是善类，是个混混儿。\n “哦，早啊。这大清早的，是来求神啊还是来还愿啊？”\n “不求神，不还愿，就为找道爷您来的。”\n “找我啊，有事儿吗？”\n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平日最怕进庙门。今日找上门，就想问道爷点事儿？”\n “哦，这样啊，那有事你就说吧。”\n 三庭子看看四外，一个人影都没有，看样子这会儿就这独臂老道一个人。\n 尽管没人，他依旧压低了嗓音：“道爷，我想问你，三手大圣姜长岁的事儿您听说了吧？”\n 三庭子说这句话的时候，紧盯老道那张脸，看他反应。结果说完之后，老道跟没事一样，也不变颜也不变色，只平淡淡回了一句：“听说了。”\n “道爷，既然您听说了，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我想问您，姜长岁的死您可知道原因？我替人办事，打了包票，您要知道其中原委，一定要告诉我，我好交了差事。等完事之后，我好好报答您老！”\n 老道听完他这番话后，平淡一笑，好啊，既然你问，我便答你，他是这么这么一回事儿……\n 老道一番话，这才引出姜长岁误将赤链当红鲤，无端招来杀身祸的来龙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