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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见过这种刀。跟我们当捕快的不一样。”禅儿拉着大哥说话。
完全不记得等待她照顾的袁纲。
“你别抢风头啊。袁远不是吃素的。而且游将军说了，你要留下来照顾袁捕头。要是知道我带你去做任务，肯定要罚我。你就乖乖地跟在我身后。我说什么你做什么。”
禅儿笨拙地抱着刀，点点头。
袁纲躺在被铺上吭吭哧哧地，手舞足蹈，说不出话。
大哥看见了，俯下身子，问：“袁捕头，怎么了？你一定要好好休息，早日康复。我们一大帮兄弟还得靠你去把那些金银珠宝挖出来，多搞点人，去跟天王神和色目人打仗呢。不然，被那帮人骑到脸上来撒尿了。”
袁纲红肿的双眼，只剩下一条缝。他必须要从这个缝隙里看这个世界。
饶是如此，他看到了众人一直叫的郭吉吉，不是真的郭吉吉。
他和郭吉吉之间，只是单纯的金钱买卖。根本没有拉郭吉吉入伙的打算。
袁纲无力地抓住大哥的衣襟，艰难地举起手，指着郭吉吉。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大哥很聪明，他马上就知道袁纲想说什么了。
“袁捕头，你放心！我对郭吉吉，就像哥哥对弟弟。我会照顾好他的。”
袁纲一听，眯成缝的眼睛差点就瞪大了。他疯狂地摇晃着大哥的衣襟，以表示否认。
因为双手无力，这个动作看起来有些缠绵和撒娇。
大哥看着袁纲猪头般的面容，心中十分抗拒。“袁捕头，你且安心吧。游将军会谴人来好好照看你。那个疯女人被达鲁花赤赶回大都了。你别担心。好好养伤。”
袁纲还不放手。
大哥只好掰开他的手，神情忸怩：“袁捕头。咱们，不合适。我对你也没什么一言难尽的感情。事情不能再耽搁，我们先走了。”
说完，他像兔子一样跑了。
禅儿冲着袁纲哈哈一笑：“袁捕头定是病糊涂了。我就是郭吉吉呀。”
这副语调，袁纲觉得耳熟。
这次任务，并非大事。所以游将军没有亲自带队。
禅儿像跟屁虫一样，跟着大哥问东问西。
“大哥。游将军有上峰吗？那个提灯的老家伙是谁啊？怎么游将军都得卖他面子？”
两人都故意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方便说话。
这大哥是个话痨，碍于纪律，同伴也各自为营，所以平时憋疯了。见到“郭吉吉”，话匣子迫不及待就打开了。
“我其实也只来了五年。平时这里的人也不拉家常，所以知道的不太清楚。但是据说那个老家伙以前是游将军的老丈人。游将军顶头还有个上峰。咱没见过。里里外外都是游将军和袁捕头打理。游将军负责人，袁捕头负责钱。”
大哥还把营帐里每个人的喜好，隔壁营帐谁叛逃过被追回来杀死，哪个人偷偷带女人进来结果女人爱上游将军，半夜跑去献身，又被游将军连女带男一起宰了等等，一股脑告诉禅儿。
禅儿震惊：“大哥，咱们才刚认识，不用聊这么深入。”
要是人人都像大哥这么喜欢倾诉，牢房里的刑具都排不上用场了。
大哥兴许是很久没说话了，停不下来：“咱俩不见外。跟你说了，你也一起参详参详。”
禅儿悄悄地问：“大哥，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你哪里人？”
大哥也悄悄地说：“我不想种地。种地老被人欺负。我看袁捕头很威风，就求他帮我也谋个捕快差事。他说连差役都是交钱了才能当，何况捕快。他就带我到这里来。我寻思着，这里还好些么。有人教你本事，还按月给你钱。”
“那你家里就没人了？”禅儿小心翼翼地问。
“没了。”话痨大哥这次简明扼要。
禅儿挠挠头：“哎呀，我家里也没人了。也好，不碍事。”
大哥点点头。
“大哥。要不咱们冲到前面去，万一立了大功，我们就出息了。”禅儿觉得很奇怪，既然说要出人头地，为何出任务的时候躲在最后面？
“你傻吗？死了还怎么出人头地？听我的，咱俩就在最后面混着。大家都拼没了，不就只剩下咱俩去领功了吗？”大哥有理有据地分析。
禅儿点点头。
人马到了一座山前，几人下马步行。禅儿看着周围有些眼熟。
“跟着点。这里的山路几乎都一模一样，很容易走丢。”大哥叮嘱。
禅儿“嗯”了一声。
随后，几人摸入了一个山洞。
山洞里非常潮湿，一股难闻的气味迎面扑来。和其他山洞里的苔藓味不一样。这个气味混合了腐烂和腥味。
像是有腐尸和什么爬行动物。
“小心点。这个山洞夏天特别多蛇。”大哥低声叮嘱。
其他黑衣人投来责备的眼光。在山洞里回音很大，有人说话，不管声音多低，都会影响其他人的听力。
大家竖着耳朵仔细辨别着路途，一步一险。结果尽听他们俩窃窃私语了。
大哥只好闭嘴。禅儿拍拍他，表示收到好意。
带头的人停下脚步。眼前是五条一模一样的山洞岔路口。他点起火折子，像是寻找什么印记。
其他人只能面壁而站，不可以看带头人的动作。等带头人逐一拍他们的肩膀，就说明路已经选好了。
禅儿回头看，五条山路，合并成为一条。
她揉揉眼睛再看，还是只有一条山路。这是什么障眼法？禅儿放慢脚步，想看出端倪。
但她大哥跟在她后面，脚步很快，催得她不得不放弃观察。
禅儿悄悄地扣出一枚银针，卡在墙壁上一处凹陷的地方。山洞里黑乎乎地，没人会留意到一枚针。
山洞里的路越走越熟悉。禅儿暗自心惊。
这不是她从墓室里爬出来的那条路吗？
难道这附近就是城郊监狱？纷杂的记忆和线索瞬间淹没她的思绪。这是怎么回事？
她走出去之后，张养浩发散人手全面搜捕，都找不到这个山洞和墓室。连云轮客栈的通道都找不到了。
难道他们要去的地方，是那个墓室？
不过，继续走下去之后，到了目的地。还是一间牢房。
里面关了三个人。
这三人都戴着沉重的镣铐，被锁在墙壁上。虽然他们没有说话，但是周遭还是很嘈杂。
禅儿纳闷，这些声音哪里来的？
是几个非常粗犷的男子声音，谈话内容应该非常地，不高雅或者高尚。发出的笑声，很一言难尽。
隔壁不是青楼就是酒肆，又或者是勾栏，正在唱戏？
带头人很精准地扑向其中一个牢房，打开门。里面有一个雄壮的背影。
“格日尔。你可以走了。”带头人闷着声音说。
那人站起来，膀大腰圆，十分威武。转身正面禅儿，禅儿也无法看出这是男人还是女人。
格日尔是萨其格的姐姐，应该是女人。
果然，她开口了之后。听出是个女子。
“你们总算来了吗？收了我三百两银子。把我关在这个牢里多久了？”格日尔的声音也很雄壮，中气十足。全然不像坐了几个月牢的人。
这时隔壁的声音突然大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哄堂大笑。
禅儿心中大概猜，隔壁应该是勾栏。最近许多读书人都丢开圣贤书，拿起写文章的笔，去写勾栏的曲和戏了。
禅儿在巡差的时候还听过一些片段。有那种皇帝妃子爱情的，书生佳人爱情的，名臣富家女爱情的。这些都不太好笑。
这么好笑的，应该是那种嘲笑前朝皇帝的。
这些文人都没见过皇帝，倒不妨碍他们幻想皇帝用金锄头耕田。
禅儿有那么一瞬走了神。
格日尔是蒙古人，不喜欢这些荒诞可笑的戏。她只觉得嘈杂：“我花了三百两，你们没放我出去，还把我关在吵死人的地方，还不准我讲话。哼，你们最好把钱吐出来。”
黑衣人彼此对视了一眼。这个女人放狠话也不挑时机，她还没恢复自由，就开始威胁他们。
难怪有人撑腰还得坐牢。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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