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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疼,
浑身都疼。
方平感觉自己被挤压在一处狭小的空间内,根本无法动弹,甚至难以呼吸。
四周嘈杂无比,喊杀声震天。
他在大战之中被异妖重伤了。
刷——
他费力的挣扎,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感觉自己的力气近乎全部耗尽,这才艰难的从那狭小的区域挣扎了出去。
四周的喊杀声弱了下去,安城挡住了异妖的进攻,获得了短暂的胜利。
旧土之上,人妖共存,大战连年不断,人族水深火热,能够供给生存的土壤越来越少了。
大唐为旧土大国,就在一个月前,大唐边关白虎城才被妖族踏平,百万军民无一幸免,如今安城成了大唐最前线。
“打扫战场,火化死去的将士,不能让他们异变。”一道沉重的声音响起。
被异妖撕咬会种下血毒,活下来的人还能抢救一下,死去的人甚至会引起尸变。
因此,尸体都要被火化,不留下一丝痕迹。
他们的遗体不能带回去交给亲人。
有人开始搬动尸体,将他们聚集在一起,成为一座尸山,有人在尸山上洒下易燃的液体,有人则持着火把待命。
战争是残酷的,这一场小规模的战役,便至少惨死了几万人族。
一座座高高的尸山,
代表着无数家庭支离破碎。
无数人孤苦无依。
方平长出口气。
他庆幸自己在战争中活了下来。
而且战斗过后,活下来的人会得到一千补助金,病重的老娘,年幼的妹妹,不用孤苦无依。
但很快。
他脸色大变。
两人朝着他这个方向走来,径直的穿过了他的身躯。
是穿过。
在他震惊下,
两人左右分开,搬起了一具尸体。
那尸体年龄不大,十五六岁,长相帅气,身上满是血污,胸口塌陷,似是被巨力震碎了。
“我……那是我的身体……我,我已经……不,这不可能!”
方平瞪大眼球,看到那两人搬着自己的身体,朝着那准备点燃的尸山走去,他神色大变。
“混蛋,不要动我的身体,我没死,我还没死……”他血红着眼球,怒吼着冲上去。
甚至还伸出手,不断的拉扯两人。
“你们听到没有。”
“我还在这里。”
“我没有死……你们怎么能烧了我……”
但二人似是根本没有听到,他的手掌也穿过他们身体,根本无法被察觉。
嘭——
方平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扔到了尸山上,易燃液体洒了一身,持着火把的战士上前。
“兄弟,我没死啊,你们检查一下,我还有呼吸,还有心跳……”
“检查啊,你们一定会发现我还活着,快些啊,快些啊……”
他拼命的大吼,双手挥舞,但似是空气,二人站在那里,没有一丝的感觉。
此时,安城主迈着沉重的步伐站到尸山前,身后侥幸活下来的将士整整齐齐的站在一起。
“你们是安城的英雄,你们是大唐的勇士,你们的血不会白流,你们的亲人会得到最好的善待。”
安城主大手一挥:“送勇士。”
身后的将士齐齐站的笔直,带着沉重的心情,恭敬的弯下腰,行最高礼。
“混蛋,混蛋,不要烧我的身体,我没死,没死啊,你们不能这么不负责,不能……”
方平没有在意这些,他直接冲上尸山,想要扎入自己的身体内,但一穿而过,他根本无法回到身体中。
他咆哮,他嘶吼,他冲到那些将士面前,抬起手掌,疯狂的抽他们大嘴巴。
但他的身体他透明,力量无法作用在他们身上,难以被察觉,无人来理会。
他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
“烧!”城主的声音再次响起,随之数十道火把抛向了尸山,熊熊大火呼啸而起。
呼啦啦——
火焰冲霄,染红苍穹与大地。
炽热的气浪横扫十方。
“不要,不要……”方平奋力的嘶吼,在火焰恐怖的温度下,他根本无法靠近过去。
大火烧的很旺很旺,滋啦啦的声音从火焰之中传出,难闻的气味遍布每一处。
将士中有人倒下,有人大哭,有人倔强的咬着牙,但身躯止不住的颤抖。
那些焚烧的尸体之中,有他们父兄,手足,亲人……
这一切,方平亲眼看到,甚至可以感觉到。
他没有死,
一定没有死,
但他无法证明,无法被人察觉,他眼睁睁的看着尸山化为飞灰,自己的身体消失不见了。
“我倒下了,重病的娘亲怎么办,十岁的妹妹怎么办?”方平想象到了母亲与妹妹的伤心,他们无法接受的。
他不能倒下。
不能啊!
忽然,他看到那被焚烧的尸山上,腾起无数道,似是只有他可见到的白色透明影子。
那些影子是死去战士的……魂魄?
他们与方平不同,似是毫无意识,被动升起,随之在那苍穹之上,似是张开了一道无形的大口,将那些魂魄全部吞噬下去。
有人在收集这些战死的英魂?
还是世界的规则作祟,那些人要前往死者该去的地狱?
方平不敢多想,他猛地起身,随后使出全身力气,奋力的背对着大口向前冲去。
他有自己的意识,与那些人不同,他觉得自己……没死!
他怕一样被大口吞噬。
他狂奔,他怒吼,他跟着那些活下来的战士一起冲入城内,他看到了巨大而厚重的城门紧紧的关闭了。
他站到了城池之中,生活了整整十五年的安城。
他看到了站在前方苦苦等待的居民,在那其中他看到了双手紧握,鬓角发丝苍白的养母,看到了身旁那穿着白衣仅有十岁的妹妹,忐忑不安,垫着脚在那些归来的战士之中寻找自己的身影。
而在搜寻之后,那些活下来的将士已经与自己的家人相拥在一起,孤独的母女二人,脸上布满了焦急。
“小兄弟,你有没有看到我儿子,他叫方平,长得这么高,十五岁左右……”心中还抱着一线希望,养母石红玉拉住一名战士,迫切的问道。
“不曾看到。”战士摇头。
“大姐姐,你有没有见到我哥哥啊,他叫方平,他答应过我一定会回来的……”妹妹也上前,拉住人焦急问道。
“没有回来,便是战死了。”女人漠然道。
“城外的人都回来了吗?”
“一个不差。”
“哇……”小丫头当场大哭起来,抹着眼泪,在人群之中再次寻找,似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哥,哥哥……”
养母瘫倒在地,满面死灰,无声的泪水不受控制的快速滑落,鬓角的发丝似是更白了。
不足四十岁的年龄,她已满脸皱纹,鬓角霜白,此时遭受重击,哽咽到无法发声。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双手颤抖着抬起,比划了一个襁褓大的距离。
“这么大,才这么大啊……”当年捡到方平时,她还在襁褓之中嗷嗷待哺。
十几年过去了,襁褓中的婴孩早已长大,成了家里的顶梁柱,但在她心中,似是还是那个婴孩。
“娘,我在,我在这里啊……”方平冲上去,蹲在母亲身前,大吼大叫。
养父支援白虎城战死后,养母郁郁寡欢,旧疾复发,受不得刺激了。
但他的声音,再次被忽视了。
根本无法传入养母的耳中。
“啊,啊啊啊……”
没有什么言语可以形容养母此时的心情,她沉浸在悲伤的世界之中,继丈夫死去才五年,她又失去了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襁褓中的婴孩嗷嗷待哺,被她带回去,渐渐长大,学会爬,学会走,学会牙语,第一次喊出娘那个字,一家人发出咯咯的笑声……
一切都仿佛在昨日。
“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哀嚎,导致嗓子沙哑,咳出鲜血。
她在向自己怒吼,她在向命运怒吼,她看着苍穹,透射出无尽的愤怒与恨意,在向方平无法知道的存在怒吼。
为何要这样,为何会这样……
“丫头,哥在这里,哥没有离开,你睁开眼看看哥哥……”方平焦急无比,起身将手掌拉向妹妹,但小丫头也嚎啕大哭,无法感应。
没有人能察觉他的存在。
他是一道孤独的魂。
刷——
无形的大口还在肆无忌惮的吞吸,进入城池之中,也能感觉到那种冰冷与可怕。
方平不敢迟疑,再次不顾一切的向前,他要留下,留下才有希望!
但他感觉到身后越来越冷,那道大口似是锁定他,且近在咫尺。
到了。
要到了。
似是已经接触到了他后背。
冰冷到了极致……
“救人,快救人啊……”这时,前方大吼响起,那是一处医馆。
重伤的士兵被先一步送到了这里,有人断臂,有人垂死,医馆的医师取出丹药,针灸,各种宝药,在奋力的抢救。
但还是有人不幸倒下了,伤势太重,根本拉不回来。
倒下的人会立刻被拉走焚烧,直接化为飞灰。
一道道无意识的虚影,在方平眼皮子底下被吸收,落入大口内。
甚至有的人还未被抬走,魂魄已经被吸收。
近了。
真的近了。
方平感觉到那张大口吞了下来,他避无可避。
终究还是到我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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