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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卜师 > 第十七章·公案游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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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鸣沙城,孙家庄园。

    孙不器一过世,主事之人便自然成了孙大郎,但孙大郎是行伍出身,一身的江湖气如影随形,凭着超人的武艺压住五保倒还可以,但打理生意实在是个门外汉。

    族内生意实际上主要由孙家二郎孙击与孙家三郎孙望来把持,孙家二郎四岁读书,做过一段时间的先生,孙家发迹之后,便与父兄打拼,练就了一身的本领。

    所以,孙家真正意义上的主事人是二郎孙击。

    五年前,孙不器开始带着孙击往西域走生意,两年前,西域诸藩的生意几乎由二郎孙击统筹。

    这也是为什么当时在黄河边监工的是孙不器与大郎三郎,而没有二郎的缘故。

    孙三郎则与辛书一般年岁,与大郎一般,只好刀枪棍棒,打磨身体,只是年岁尚浅,还在与两位兄长学本事。

    家主过世,按古礼当守孝三年,但孙不器早先规定,生意人不讲腐儒那一套,不可因为红白事情耽误了生意。

    在孙家看来,礼节是从钱上谈的,不然就是虚头巴脑。

    故此,孙大郎孙三郎在正堂操持丧事,孙二郎则照常在后院与粟特人谈生意。

    “善人遭难,老朽吊祭迟来,实在愧疚。”老粟特深谙中原礼节,说着命人陈上来十五匹用以吊丧的绢帛。

    “老善士实在见外。”孙二郎推辞了一番。

    但人情礼节是万规避不得的,推辞也应付场面而已。

    闲话说完,两人一拱手,又入了一方偏室,这偏室没有窗户,孙二郎点燃灯火,与老粟特单独对坐,这是要谈生意上的事情了。

    生意分明暗,此般阵仗肯定是谈暗的。

    “老光棍不见女人憋得慌。”孙二郎起先道。

    两人即便是在暗室之中,也不敢放开了谈,仍旧用西北道上的暗语行话。

    老粟特经验何其丰富,加之粟特人的语言天分,这般的黑话自然是手到擒来。

    “可惜不是太平日子,物色不到像样的婆子。”老粟特回道。

    “聘礼摆在堂前,只要有长着两把肉的我都要了。”孙二郎又道。

    老粟特一皱眉头,问道:“敢问聘礼几何?”

    “要多少有多少!”孙二郎道。

    老粟特又假做犹豫一会儿,随后道:“究竟多少。”

    孙二郎听罢捧出一盘细沙,用手指在细沙上算了一通,随后呈给老粟特看。

    老粟特看了小半天,点点头道:“那也成了。”

    随后,两人拱手一拜,就算是成交了。

    两人出了偏室后,老粟特命人去取货,孙二郎孙击道:“老善士辛苦了,往后西域那边的生意还多需善士经营,我们细水长流。”

    老粟特听罢这话,轻轻一叹道:“二郎不知,此番老朽差点赔了性命,西域的生意往后怕是不敢走了。”

    孙击神色一闪,有些惊讶问道:“合作多年了,这就不走了?”

    “不走了。”老粟特想起前几天惊险的一幕,仍心有余悸。

    孙击到底是生意人,虽是惊诧,但还是稳住心神,耐心问道:“善士也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了,敢问可有接班人?”

    “这东西往后粟特人也不送了。”老粟特道。

    孙击又是一惊,忙问为什么。

    “去西域的汉人告诉我,大业律又新修了,你要的东西再送的话,恐怕就要掉脑袋了。”老粟特语气坚决,看来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说罢老粟特转身正要离开,继而想到了一件事,于是道:“听说鸣沙来了位禁中的人物,可千万小心了。”

    最近几年孙二郎都是忙着生意上的事情,并没有时间去研读律令,听老粟特这么说,忙差人去打听大业律的事情。

    鸣沙城外,孙家行所。

    檀观一利用悬珠照灰,并吩咐卫刘二人搬挪房内物什,忙活了将近半个时辰,但谁都不知道檀观一意欲何为。

    在场的所有人里只有龙氏女看出端倪来了。

    “秘密就在这里。”龙氏女指着悬珠下的灰尘道。

    此时在悬珠光亮的映衬下,仔细去看,地板上的灰尘有这细微的差别,就是颜色的深浅,通过灰尘深浅颜色可以勾勒出事物摆放位置的痕迹。

    原理其实很简单,如果物品被挪动过,原来的位置就会落灰,但后面落的灰尘势比之前落的要薄,如此一来,灰尘就呈现出层次感,由此能大致判断出事物原先的摆放位置。

    龙氏女将原理悉数道出,其他人惊讶不已,原来这一番操作的背后竟能如此细节。

    “这里有一些东西被搬走了。”檀观一缓步走到房间的一个角落,用悬珠照明,地上明显有两三圈浅浅的灰尘痕迹,还有五六只脚印与拖动的痕迹。

    痕迹范围大致三尺见方,大概是用来放置比较大的物件的,而在墙角的阴暗处落着一枚形制粗糙的钱币。

    檀观一从蹀躞带上的小皮革囊中抽出一双筷子来,小心翼翼地将那枚钱币夹起。

    “这是?”檀观一虽见多识广,却真认不得这是哪国钱币。

    “孙氏钱!”刘出人道,“这里一定是放箩筐的,孙不器最近为了督工这才搬到黄河边的行所来的,鸣沙私下生意大多数走的是孙氏钱。”

    孙家行商太奸,利用孙氏钱与大隋官方的置样五铢钱之间的价格差,灵活调动孙氏钱的币值,如此保证稳赚不赔。

    接着檀观一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白色小布囊,将这枚孙氏钱放了进去。

    随后,檀观一又将目光扫向了孙不器的卧塌,此时卧塌上被褥凌乱,榻边有人高的木架子,望形制是用来挂衣服的,此时木架横倒在地。

    檀观一走前去,用悬珠照明,反复观察灰尘厚薄,确定位置不错,而后顺利在木架后几寸处找到了底座积灰的痕迹,是一个规则的正圆形,檀观一吩咐辛婵将木架扶起来,随后坐到床边调整位置。

    檀观一将被褥小心翼翼地掀开,随后问道“孙不器身长六尺……”

    只见檀观一左手持悬珠,右手拇指食指交叉轻点,在榻上测量着什么,随后道:“身长六尺五寸,很瘦很瘦。”

    “观一,不对,他不止六尺五寸,我见过。”辛婵道。

    刘出人摇摇头道:“的确不止。”

    檀观一微微一笑道:“莫把发髻算将进去。”

    辛婵与刘出人相互一望,檀观一应该没见过孙不器,他为何能估测得如此准确,心中顿时冒出一万个为什么。

    “还是痕迹。”不等他们问,檀观一便道,“塌上有渍痕。”

    原来是凭借床上的汗渍痕迹判断的。

    “但师父,算孙不器的身高做什么?”小粟特接着问道。

    接着檀观一下榻站直,微笑道:“人的双臂长短几乎等同于身长,现在木架的位置确定了,将孙不器的身高折半,就能由木架的位置推定孙不器当时所处塌上的位置。”

    “那判断这个又是为了什么?”辛婵问道。

    “判断大致视线。”檀观一道。

    “那判断视线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刘出人紧接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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