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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人这几年多少也为鸣沙做了些事情，如真的帮忙，我看保命还是不在话下的。”辛婵道，“阿爷认得一些大员，到时让人说说情，或许能行得通。”
刘出人听罢有些动摇了。
檀观一抓住机会，立即道：“当日验尸时，大家都看见了怪事，但这世上岂有幽冥鬼物？”
“小子猜想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檀观一道，“刘大人可知道一些内情？”
檀观一一下将话题拉到了缜密的思考上，化解了刘出人的紧张。
“这……其实刘某也着实不了解太多。”刘出人道，“只知道孙家一直干这勾当，他与柴台明是结拜的兄弟，好大一部分的阿芙蓉是柴台明帮着往外销的，至于其他的，刘某就真的不知道了。”
“那此事就明了了。”卫正则道，“定是这柴台明黑吃黑，知道朝廷出了阿芙蓉禁令，怕孙不器把消息给走脱了，所以弄了这么个幽冥怪物杀死了孙不器。”
“啊对！刘某早就这么想了，柴台明肯定就是凶手。”刘出人道，“下官也是被柴台明胁迫的，实在无奈为之！”
“你少做戏！”卫正则道，“还知道什么，赶快说了！”
“就知道这么多了。”刘出人道。
卫正则转而望向檀观一，问道：“此事先生如何看？可是柴台明所为？”
檀观一沉默片刻，随后道：“有可能。”
这个逻辑自当能够成立，包括那夜在鸣沙衙署看见的怪事，那鬼物想要杀死卫正则是否也是暗暗证明，有人想阻止卫正则继续调查呢？
“那卫某得赶紧去通知房大人，刘出人说的不错，这柴台明势力堪比一方诸侯，如若把事情捅明了，怕他会立地起兵。”卫正则道，“需要朝廷提前调兵按住他才行，不然此人还真不好对付。”
“不急。”檀观一简短道，“再看看。”
“不错，卫大人莫要打草惊蛇。”龙氏女也道，“现在应需查明那怪物是什么，如此才能弄明白整个案子，不然就算捉住柴台明，也没办法指证他。”
“难处确是在这里，那就先按兵不动。”卫正则道，“那他怎么办？”
卫正则指了指地上的刘出人。
“鸣沙不可一日无主，小子看还是宽限刘大人几日吧。”檀观一道，“也好让他戴罪立功。”
“那他要是跑了怎么办？”卫正则问道。
“接下去大漠有连月的风沙，刘大人想跑也没那么容易。”檀观一道。
鸣沙前后皆是沙碛，风沙天里一个人在城外根本无法存活下去。
刘出人轻叹了一声，落在这帮人手里，怕是难以走脱了。
“那便容你几天。”卫正则说着给刘出人松了绑，接着道，“快领我去取椒林剑！”
随后一行人来了鸣沙衙署，刘出人当即关上大门，然后扛着锄头撬开了讼堂中心的两块地砖。
原来刘出人将椒林剑藏在讼堂地下，这任谁都不会想到。
接着刘出人刨了几锄头，随后地下出现了一个铜制拉环，卫正则是好刀剑之人，忍不住凑过去看。
“卫大人，我可提前说好了，这剑我是交给你了。”刘出人讳莫如深道，“就看你能否驾驭的了，如果驾驭不了，可千万要交还给本官。”
原来刘出人将椒林剑埋在讼堂中心还有一套说法，这椒林剑杀气太重太烈，一般人根本无法使用，刘出人当年得到之后顿时心胆俱寒，所以将其埋在代表公正的讼堂地下，想以此来镇住椒林剑的杀气。
“莫要故弄玄虚了，打开！”卫正则道。
刘出人小心翼翼地拉开铜环，只见匣子里果然藏着一把环首宝剑。
卫正则伸手将椒林剑取了出来，果真是遍体生寒，这刀在鞘内吟然作响，竟是比千牛刀还要躁动。
“还有一把短的。”刘出人道。
卫正则接着掏出那柄短障刀，隋刀一长一短，一横一障，横刀进攻，障刀防守。
此时卫正则手托两把椒林剑，心中肃然，竟想据为己有。
隋刀横平竖直，环首狭身，煞是干练好看，用法讲究刀剑合一，砍劈突刺尽在一刀之上，非常的实用。
檀观一眼轮轻抬，只觉卫正则似有入魔的倾向。
接着卫正则抖掉剑身上的灰尘，随后缓缓地将椒林剑拔出，剑身龙吟呼啸，刺得人耳膜发疼。
卫正则杀意满满的双眼也立即映在洁白如月的刀身上，不知为何，抽刀的一瞬间他想起了悲惨的过去，只觉手臂发颤，产生了一种挥刀砍人的冲动。
刘出人也看出了卫正则眼神不对劲了，赶紧要上前制止：“卫大人！把刀合上，快！”
但此时已经是来不及了，卫正则满脑子只有儿时全家被屠的景象，忽然眼前蹿来一个人人影，下意识地举刀便砍。
刘出人好歹是武人出身，见势头不对，赶紧双手横举锄头柄格挡，锄柄却被椒林剑一刀给划做了两半，不仅如此，椒林剑带出的肃杀之气自上而下，在刘出人的额头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刘出人骇然，赶紧丢了锄头贴地一滚，再也不敢与卫正则正面相抗。
“完了完了！”刘出人道，“这次没人拦得住了！”
卫正则双目充血，已经完全被椒林剑控制了心智，举刀就在讼堂里胡乱劈砍起来。
辛婵正忙护住檀观一，但檀观一却不紧不慢地掏出三清铃来。
电光火石之间，三清铃声丁零一响，听得人如饮山泉，身心顿时清爽了不少。
卫正则也觉得脑子一凉，眼前可怖的场景瞬间消失，讼堂里又恢复如常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卫正则看了看手中的椒林剑，又看看众人道。
“你还问我们，差点被你劈做两个人！”刘出人道，“我看你还是把椒林剑埋回去的好。”
卫正则将椒林剑收回剑鞘，神志也渐渐恢复了，心想此剑果真野性难驯，如果留在身边迟早会惹出麻烦来，正想将椒林剑埋回去的时候，却听檀观一道。
“卫大人不妨把剑留在身边。”檀观一起身，收起了三清铃。
“为何？”卫正则不解。
“宝器就如宝马，都有各自品性，你若能驯服它，它便任你使用。”檀观一说的不假，他手中的道镜，驯服了整有十年，才得以驾驭自如。
“卫某能驯服的了吗？”卫正则问道。
“小子看到了卫大人眼神中的仇恨。”檀观一道，“器物的戾气，都是用他的人所造就的，卫大人想要驾驭宝刃，那就看卫大人自己是否能端平一颗心了。”
“端平一颗心？”卫正则问道，“敢问先生，怎么做才叫端平一颗心？”
“心如止水。”檀观一道，“方能看清一切，看清一切更能心如止水。”
檀观一这话有些魏晋谈玄的味道，卫正则听了个半懂，只觉得好有道理，正想继续请教，向来话少的檀观一已经将视线转向刘出人：“刘大人，可否在府库里调出孙家的赋役户籍，小子想了解一下孙家人的底细。”
“没问题，先生稍等。”说着，刘出人命人去库中取孙家赋役户籍来。
檀观一将孙家户籍从头到尾阅读了一遍，问道：“为何还是一家？”
按隋制，男子成年就需要与父兄分家。
“要不怎么说是土皇帝呢？”刘出人道，“鸣沙城的治安明面上是刘某在管，其实我顶多管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真正的稳定，还是依靠县里的几大家族，孙家势大业大，兄弟分家那就等于是自散财势，朝廷鞭长莫及，只能睁一眼闭一只眼了。”
“那孙家兄弟的关系如何？”檀观一又问。
“三兄弟宛如一人。”刘出人回答。
檀观一点头，如此说来，那就没有争家产的可能性了。
说着檀观一又指着户籍卷本的一处问道：“这里为何缺了六个年头。”
按照隋制，户籍三年一查，而孙家户籍信息上，有六年是空缺的。
“这六年家主孙不器不在鸣沙城，带着二郎去西域做生意了，而大郎那时尚在军中，所以显示是空缺。”刘出人问道。
“刘大人可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檀观一问。
“这个就不清楚了，商人满天下的跑，只知道是西域，具体在哪里，就不清楚了。”刘出人回答。
“有可能是拂?国吗？”卫正则凑过来问道。
因为孙家贩运阿芙蓉，而拂?国又是阿芙蓉的生产地。
“很有可能！”刘出人点点头道，“自从西域回来之后，孙家就开始贩卖阿芙蓉了，此物能害人，孙家也早有戒备，所以都是暗中贩运。”
“你是如何知道的？”卫正则问道。
“我……我。”刘出人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蛇鼠一窝，快说你收了孙家多少钱？”卫正则问道。
“刘某自小穷苦，在战场上好容易拿命换了些军功……”刘出人开始诉苦了。
“少废话了，这世上谁又没吃过苦头？”卫正则道，“真见不得你们这些贪官污吏喊冤，你苦过自当知道百姓更苦，挣这些黑心钱，还好意思说自己苦！”
正在卫刘二人王八念经之际，檀观一合上的户籍卷本，起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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