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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载隋除夕夜“悬大珠一百二十以照之，光比白日”，此外隋宫中还会燃庭燎，焚烧沉香和甲香，可谓极尽奢华之能事。
烹小鲜酒楼。
檀观一换上辛婵早就订做的宝蓝色印花吉服，其余一众人大多着红衣，隋俗尚红，是时隋帝虽颁布了品色制度，但还未完全形成风俗，老百姓穿大红服饰并不会被禁止。
众人不分座次在酒楼中酣饮谈笑好不快活。
辛婵酒力甚好，与岑勾画、孙大郎当场拼酒，岑孙二人竟差点不是对手，一贯不在檀观一面前放肆撒泼的辛婵这时却公然赖在了檀观一怀中。
“继续喝！”孙大郎也是喝的两眼冒星了，“做人就是他娘的图一醉，不然咱活这一遭干啥！来！继续喝！”
“孙大哥此话一点也不假。”岑勾画喝得眼圈发红，八字胡倒竖，摇摇晃晃地举着空杯子说。
“酒是个好东西，平素憋的一肚子鸟气都能散在酒里！”岑勾画忽然目露凶光，随后又痴癫发笑。
“岑兄是杨家账房先生，来去都是跟钱打交道，怎么会受鸟气呢？”卫正则问道。
“大家有所不知，杨家人那是狗仗人势！我呸！越是有钱人，越他妈的扣扣搜搜，什么他奶奶的账房先生，我就是一个鞍前马后的仆人！”岑勾画是真的喝大了，幸好周围嚷嚷的都是醉汉，也没人在意岑勾画说了什么。
卫正则脸色一沉，担心岑勾画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于是道：“岑兄喝多了。”
岑勾画到底是个谨慎的人，虽然喝多了，但仍旧隐约听出卫正则的话里的暗语，连忙改口道：“喝多了喝多了！怎地净胡说八道了呢？对了孙大哥，你为何还不讨老婆？”
岑勾画岔开了话题，众人一下转而调侃起至今尚未娶妻的孙大郎。
檀观一见众人这通不到天亮是结束不了，于是悄然背着辛婵上了三楼的厢房，用湿毛巾为其擦去了脸上的酒气，然后搀扶着辛婵睡下。
此时窗外又落起大雪来，檀观一走到窗边扫了一眼洛水两岸，除了夜巡的士兵并没有其他人了。
正在这时，忽听得乒乓一声，辛婵醉里一脚踹翻了脸盆，一盆子热水全打在了檀观一平素用以看书写字的案几上，层层叠叠的纸张瞬间就湿透了。
檀观一却不恼怒，悠悠然地收拾了残局，此时案头上的纸张全部被浸湿了，檀观一只好将纸一张张铺开晾干，而就在铺开白无常写来的信时，檀观一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跃动的灯火之下，信上上下排列着毛笔楷书的“天玑、玉衡”两个词，这是信上原本就有的两个天星，翻译过来是家人卦。
但除此之外，黑色的毛笔字下出现一道道隐约的笔画，就像是蜗牛爬过的痕迹一样，檀观一将纸抬高，赫然发现纸张中竟然还有字。
檀观一豁然开朗，这是一种密文，父亲檀究竟曾提过，密文的书写方式大致有七十二种，最常见的为金木水火土五种加密方式。
檀观一眼神中透着兴奋，暗道之前为何没有想到这个，白无常定然是将最后一组天星数写在了密文里面。
借着暗光，檀观一将字迹描摹在了另一张上，不出檀观一所料，果然还是北斗七星的名称，这次“天璇、玉衡”，翻译过来即是六十四卦中的“既济卦”。
此时余光里的洛水倒映着奇异的光芒。
檀观一沿着洛水望去，一座横卧在洛水上的大桥出现在视线的尽头。
“天津桥。”檀观一心头为之一松。
既济卦为六十四卦中的第六十三卦，从字面意上来看，既济代表的是渡河，这一卦所指的意思很简单，白无常要在天津桥下与自己见面。
风雪更紧，一叶小舟停留在天津桥下，白无常在此已经等了两个时辰了，因为今天是除夕，白无常特地在舟中准备了酒食，此时菜肴早就凉了，白无常兀自在舟中用文火热着酒，末了，轻轻地自饮一杯。
“弟郎，今天是除夕啊。”白无常自顾自道，“我原以为在除夕之前你能勘破我留下的线索。”
白无常孤单的叹息声隐没在了风雪之中。
“怪我。”白无常抬头饮下一杯酒，“捉弄弟郎了，可是……”
“可是我的观一弟弟，有太多饿狼盯着我们，为兄不这么做不行。”白无常，“我远远地看过你。”
白无常闭上眼睛摇摇头：“太瘦了，一阵风就会把你吹倒，这叫兄长如何放得下心呢？”
此时檀观一换上斗篷戴上雪帽，随后在熟睡的辛婵额头上轻轻一吻。
这是檀观一第一次吻辛婵，檀观一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做。
姑且说是心结解开了吧。
接着檀观一飞速下了楼，此时烹小鲜里他们仍旧在放肆的饮酒，檀观一低着头从众人身边略过，一众人竟然没有半点觉察。
“诶！先生去哪儿呢？”孙大郎被大家好是调侃了一番，只见檀观一不在座位上了，赶紧趁机岔开话题。
“先生可有事情做了，孙兄先管好自己吧。”岑勾画笑道。
卫正则这时看了一眼龙氏女，忽然发现两颊通红的龙氏女也在偷偷地盯着自己看，两人目光一相接，彼此羞赧的低下了头。
除夕夜间大部分兵士都被调到了宫中执勤，在洛阳街巷里巡逻的反而少了，而且到了此时，这些大头兵也都没有了执勤的心思，街上偶尔见有几个人闪过也都当没看见。
檀观一踏着积雪朝天津桥的方向奔去，走到近处时，见桥下果然有一点萤火虫般的灯火，仔细一看有一抹小舟的轮廓。
檀观一停下了脚步，心跳忽然开始加速了。
卜师的心如磐石一般，极难动容，这也是檀观一第一次感觉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
深呼吸，一阵冰冷的北风将檀观一的雪帽掀开。
天津桥下。
船篷中传出细细的歌声来，紧接着酒杯咚地一声敲在案上。
白无常轻叹了一声，随后拨开帘幕朝外看去，此时大雪如席，四下灰蒙蒙的。
他要是来应该早就来了。
“不等了。”白无常走出船篷抬起船篙，娴熟地一点岸边的石墩，小舟如游鱼一样，冲破风雪朝远处驶去。
风雪更大了，檀观一裹上了雪帽加快脚步朝天津桥的方向走去，就快到时，才见方才隐约的那点灯火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这时天津桥一侧的亭子中，一抹人影定定地望着桥边孤零零的檀观一。
檀观一正自疑惑间，忽然觉得暗中有人，连忙扭头望去，只见的不远处的亭中直直地站着一个人，檀观一眯起眼睛仔细看去。
亭中之人身着青色衫袍，头罩浅露帷帽，帷幕被卷起一角，远远望去只能隐约看见半张脸孔，露出的一只眼睛闪闪而动，如贪狼一样定定地望着自己。
檀观一转正身子，与青衣人对视，似在无声中就有了某种较量。
这个人绝对不是白无常，不仅仅是此人未着白衣，更是一种直觉，檀观一心里提起了戒备。
烹小鲜酒楼。
卫正则与龙氏女相互一对视，彼此情愫表达得好是清楚了，两人只剩一层隔膜。
卫正则只觉得心跳加速，酒劲上脸，喉咙中也火辣辣的。
他酒量本是极好的，只是今日思绪纷乱，竟也有些昏昏沉沉的了。
“就依先生说的吧，要争！”卫正则咬了咬牙，双手攥成了拳头，暗自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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