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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躺在摇椅里，身上盖着一张毛毯，虽然阳光明媚，但是冬日的暖阳也仅仅只是让她感觉没有那么冷。
一辆车停在了院子里，蒋继航提着药箱走下车，一身白大褂，让他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晓之侧头看向他，他朝着他挥了挥手，脸上还带着热情洋溢的笑容，这间屋子里，好久不见这样的笑脸。
晓之最初坚持要让林月为自己治病，但是在钟衡的强行安排下，蒋继航成了晓之的主治医师。
用钟衡的话来说，因为有过帮她逃跑的先例，所以他不放心她和林家人接触。
说到固执这个词，晓之始终觉得自己永远固执不过钟衡，他想要办到的事情，就会用尽各种手段去实现。
即使是威逼利诱，不择手段，钟衡也必然会达到自己目的，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今天是蒋继航作为主治医师，第一次正式对章晓之进行会诊。
看她安静地坐在草坪中间，阳光将她包围，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
就如同读书时，她总是一个人站在人群之外，大家的纷纷扰扰，都与她无关，所以那时他们那群男孩子都把她称为“冰山美人”。
走近之后，晓之将厚厚的一叠病历递给了他，见过她的疯狂，蒋继航没有想到，她今天会这么配合。
接过资料，他越看表情越复杂，他有些不自然地问：“晓之，我可以叫你晓之吗？
晓之朝着他轻轻点头：“怎么叫都行。”
名字只是一个符号而已，她并不在意别人叫她什么，只是突然就想到，钟衡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地叫她，就像陌生人，或者说是不熟悉的人。
厚厚一叠资料，上面全是最近几年晓之的就诊记录“癌症，抑郁，狂躁，贫血，意外受伤，骨髓捐赠，献血……”
蒋继航万万没有想到，如此瘦弱的一个身体，主动遭受的或者是被迫遭受的病痛如此之多。
他面色凝重地提议道：“你这情况比我想象的更严重啊，作为你的主治医生，我还是建议你进行手术和化疗。”
晓之苦笑：“蒋医生，这个建议早就有人提过了，被我拒绝了，不过我还是谢谢你。”
晓之盯着自己双手，手指相互交错着，她的脑子里在思考着钟衡的话，如果再生一个孩子，那么就可以让所有人都解脱，她人生剩下的时间，也就只还有这点价值了。
她抬起头，看着站在旁边的蒋继航平静地问：“如果我把现在吃的药都停了，最多还能活8个月吗？”
蒋继航被她的话一惊，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他有些着急地发出灵魂拷问：“你是疯了吗？你知道自己现在停药是什么后果吗？先不说你能不能活那么长时间，癌症带来的痛苦，你自己不清楚吗？”
晓之低着头回答：“我当然清楚，可是现在我得为钟衡再生一个孩子，如果我继续吃药的话，抛开能不能怀上是一个问题，就是万一真的有了宝宝，药物的副作用也增加孩子患上先天疾病或者缺陷，我不想孩子跟着受罪。”
蒋继航明白，晓之嫁给钟衡是因为真的爱着钟衡，不然当初那么多可以选择结婚的对象，那么好的学业，说放弃就放弃了，不过落得现在这般境地，也是人算不如天算。
他捏紧手里的病历，严肃地说道：“作为医生，我不同意你的想法，这事我得告诉钟衡，这个时候不能由着你胡闹。”
告诉钟衡？晓之心头一冷，她都没有办法告诉蒋继航，孩子是钟衡要她生的，而且是带着威胁要她生的。
钟衡根本不在意她的死活，他只是单纯地想要一个孩子。
“不用告诉他了，我已经决定了，作为我的主治医生，我想你帮忙安排一下，我想尽快注射促排卵针。”
看她那么固执，他又换了一个说辞：“晓之，你别那么悲观，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你只要尽量配合治疗，我想办法帮你联系几个研究癌症的科研小组，他们有些新药，我们还是可以试试的。”
“我能明白你的心情，但是孩子这事，还是等你身体好些以后，再和钟衡商量。”
不是晓之悲观，而是现实已经摆在眼前，她就算自己愿意去尝试，钟衡也不会给她时间和机会。
蒋继航这样的安慰，并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没有谁比一个癌症病人还清楚，自己的身体已经坏到什么地步了。
“蒋医生，我已经决定了。”
“你们医生不是一般都会劝我这样的病人，想吃啥就吃啥，想干嘛就干嘛吗？我现在就只想生一个孩子，其他的别无他求。”
晓之说话时语气坚定，但是蒋继航看出了她眼里的绝望，之前也和她的心理医生沟通过，她的双相情感障碍很严重，他现在见她这样子，就更担忧了。
他突然想起了，今天还带了东西给她，解开白大褂，从西服袋子里掏出一张高中时期的照片，蒋继航递给了晓之。
“这可是我找了很久才找到的，那时候你可是学生优秀代表，我还记得这是你拿了全市三好学生，在学校发表演讲，那时候你站在讲台上，知道台下有多少男孩子为你怦然心动吗？”
照片里，晓之站在学校礼堂的讲台上，正在演讲，那个时候的她，神采奕奕，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希望。
晓之在照片上来回用手轻轻抚摸着，那张脸上清淡而自信的微笑，高高扎起的马尾，挺得笔直的腰，那时候她还不认识钟衡，她也还不是现在的章晓之。
晓之还是有些感动，一个医生都比钟衡还要关心自己。
她眼角的泪水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溢了出来，她哽咽地说：“谢谢你，蒋医生。”
蒋继航本来是从心理医生那里知道，对待她这类有严重心理疾病的病人，要多帮她找些快乐的回忆。
所以他才翻箱倒柜找了大半天，才找到这张曾经无意间拍下来的照片，他带来是为了逗她笑，不是为了让她哭。
他赶紧打断她的情绪说道：“晓之，我们虽然不是同班，但是好在也是同学一场，你就和他们一样叫我继航吧，或者叫我全名也行，别再蒋医生，蒋医生得叫了。”
“回头我可得在其他同学面前炫耀炫耀，我现在可是和当初大家的女神，关系很好呢，你说这得让多少人羡慕。”
晓之知道他这是在开导自己，她也努力地配合着露出一个微笑，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一个人好，就像没人会无缘无故地恨一个人。
她手里死劲拽着那张照片。
母亲将她培养成人，希望她能得到幸福，指望着她能够有一个壮烈而美好的人生，可是她还是辜负了所有人的苦心，他们的期望都没有实现，她终究没有成为一个勇敢的人。
“我不爱章晓之，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钟衡冰冷的声音，从楼上书房的方向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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