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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小娇妻 > 第五章 我求你放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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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陪着贝拉来到倾慕的房间,房门一开,贝拉默默地看着里面有些年头的装修,只觉得这一间房间与这幢华丽的大房子格格不入。

    墙面的漆有淡淡的开裂痕迹,不是特别明显,像一根黑色的头发丝。

    但是皇子住这样的房间,明显不妥。

    窗帘的颜色都是旧的,明显泛黄了,放眼望过去,墙壁上到处是贝拉小时候的照片,就连头顶的灯也是。

    倾慕走到床边,也不管多少双眼睛正盯着自己看,慵懒地往床上一躺,笑呵呵地伸出手,打开顶灯的开关:“每天晚上这样看着你睡,我才觉得踏实。”

    他坐起身,不再示范了,而是拉开自己整齐的衣柜,露出一排小小的女童装,道:“换季的时候,我都会亲自手洗衣服,然后晾干,再挂回来。以前我们的衣服都是这样放在一个衣柜里的。”

    他打开下面的抽屉,取出她可爱的小皮靴,说:“我养护得还不错吧?长这么大,我可是桌子都没擦过,却念念不忘地给你擦鞋子。”说完,他一脸期冀地凝视她,妖娆的大眼里弥漫着惑人的雾气,莹亮而迷人。

    房间里的其他人,连同倾羽在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部退了出去。房门也被人很贴心地关上了,似乎有意识地想给倾慕创造拿下贝拉的条件。

    贝拉整个人都蒙了。

    倾慕捏着一双小靴子,拿起她的手,然后将小靴子放入她的掌心,让她双手托好。

    他捧着她的脸颊,非常认真地看着她:“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对你家人说,你要把我带回家,你要养我。但是后来,你跟我回了家,我答应过会养你,你还记得吗?”

    贝拉觉得掌心的靴子忽然变得很烫手。

    倾慕说的她全部不记得了,她盯着他的眼睛,盯了好久。她感觉他温润的手掌就在自己脸颊的两边,距离嘴唇这么近,一些零碎的片段冲击着她的脑海。

    她忽然落下泪来,问他:“我是不是吃过你的手?”

    倾慕面色一紧:“你想起来了?”

    “没……没有。”她矢口否认,慌乱地将手中的靴子往床上一丢,转身就要冲出去。

    那年,明明是她在床上诱惑他,天真无邪地对他说:“我现在吃了你,就是为了让你长大以后吃回来哦。”

    她用软软的小手捏着他的掌心,将他的手送到她的嘴边轻轻咬着。

    那会儿,她自己都不知道男女之间所谓的“吃”是什么意思。他也不懂,还傻乎乎地让她咬,甚至懵懵懂懂地答应以后一定会吃她的。

    流光在心酸的回忆中曼舞飘摇,一闪而逝了许多年。

    而今的他,已经知道了“吃”的意思,更加执着于心中的承诺,固执地坚守。

    看她狼狈地扔掉小靴子转身而逃,倾慕下意识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臂:“你记得,你想起来了是不是?”

    “你放手。”贝拉用力一推,倾慕肩膀吃痛,闷哼了一声。

    她不敢再挣扎,也不敢面对他。

    倾慕扳过她的身体,正视她的眼睛,她却闭上了双眼,泪如雨下。

    “为什么?贝拉,你明明记得我的。”倾慕沙哑的声音像在哀求,满满的委屈与痛楚凝结在那句“为什么”上面。他不顾身上的疼痛,用力抱住了她。她的眼泪顺着脸颊坠落下来,砸在他的手背上,一片炙热。

    贝拉咬着唇,清晰地感觉到他珍惜的吻带着纯洁与郑重,落在她头顶的发上。

    她真的记起来了,她记得小时候咬过他的手指,记得他们在一个被窝里睡过觉、在一个澡盆里洗过泡泡澡。

    但是,那又如何?

    “三殿下,我求你,放我走吧。”她哑声说完的一瞬间,倾慕的大手紧紧抓住了她的肩膀,勒得她疼。

    因为闭着眼睛,她看不见眼前的一切,更看不见他悲伤的模样。

    他沉默了好久好久才道:“是你一直在撩拨我,失踪后还给我打电话,哭着求我别忘记你。如今,我费尽力气找回你,你觉得我是为了听你对我说放你走吗?”一字一句,他似乎用生命在说话,极慢,极其动情,也极其让人心碎。

    贝拉忘不掉重逢后的那一幕——那个龌龊的男人将她的裤子全部扒了,将她的上衣撕得差不多了,他那么恶心地压在她的身上,对她做猥琐的事情。可是这样的画面全部被倾慕看见了,她接受不了。别说她现在还不清楚自己会不会对倾慕产生爱情,即使她真的很爱倾慕,也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所以她很难过。

    “呜呜……呜呜呜……我求你别再逼我了,我……我呜呜……”贝拉忽然大声哭了出来。

    她一根根掰开倾慕的手指,认真地回应他:“不管以前我们有过怎样的约定,不管以前我们的关系如何要好,那些过往于我而言不过是童言无忌,我不可能喜欢你,也不可能跟你再做回好朋友。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那些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事情,全部成了你口中的童言无忌,你要我以后怎么办?”倾慕绝望地哭喊出来。

    他把她放在心里这么多年,她怎么可以将话说得如此绝对?

    他忍着肩上的疼,用力抱着她:“我……我不逼你,你给我机会,让我重新追求你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贝拉哭着挣扎起来,也不管他身上有没有夹板,推开他没有受伤的半边肩,自己跑出去老远,然后一把抓住了门把手,扭头瞪着他。

    倾慕想要上前的脚步就这样生生止住了。

    她抬起被泪痕切割得破碎的小脸,迎着他同样滑过泪水的容颜,一字一句道:“我不会喜欢你,永远不会。”

    她冲了出去,房门被她带着关上的一瞬间,一块门板,隔出了整整两个世界。

    贝拉不会知道倾慕此刻的感觉,就像好不容易才将全世界紧紧抱住,又不得不眼睁睁看着它被毁灭。

    长廊上没有人,她大步朝着象牙白色的阶梯跑了过去。

    贝拉一口气冲下楼,看见凌冽夫妇、沈帝辰夫妇他们全部坐在沙发上喝茶聊天。

    众人表情温柔,倾容也在一边拿着平板电脑教倾羽怎么玩,倾蓝虽然很少说话,但也坐在一边默默看着电视。

    大家看见贝拉一口气冲下来,发现她的眼睛肿得像桃子,不由得看向她的身后。

    倾慕居然没有追来!

    “这是怎么回事?”慕天星当即走上前,首先抱住了贝拉,帮她拨开凌乱的额发,关切道,“倾慕欺负你了?”

    贝拉看着慕天星,摇了摇头:“没……没有。”

    沈夫人也大步走了过来,焦急地拉住了女儿的胳膊:“那怎么回事?刚才我们下来的时候,你们的气氛不是还好好的吗?他不是正带着你回忆你们小时候吗?”

    大家都希望这两个孩子可以走到一起,所以才会行动一致地从房间里退出来。多一点空间,年轻人好发展。

    可是眼下这种情况,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

    倾羽一下子飞奔过去,抱住了贝拉:“姐姐,姐姐,你怎么了?不要哭。”

    贝拉已经不哭了,只是心里难受。

    她揉了揉妹妹的头发,又直接扑进了沈夫人的怀中,抱歉地说着:“我刚才跟三殿下说我不会喜欢他的,我都说清楚了。”

    全场一片死寂。

    倾容气得站起来,忍不住对着贝拉道:“你到底有没有心?我三弟那样对你,恨不能把心都掏给你,你居然这样伤害他。”

    “倾容!”凌冽大声斥了一句,然后微微抱歉地看着沈帝辰,“一定是倾慕太心急了,让贝拉吓到了,我很抱歉。”

    沈帝辰摇摇头,他心中也是满怀歉意的:“三殿下对贝拉怎样,我们有目共睹。这一定是贝拉的问题,不是三殿下的问题。作为父母,我们会跟贝拉好好沟通,事情总会解决的。”

    他所说的解决,跟凌冽认为的一致,就是如何让贝拉重新接受倾慕。

    而贝拉觉得话已经讲清楚了,留下来只会徒增尴尬:“妈妈,我们……回家吧。”

    “姐姐,你不要我啦?”倾羽忽然大喊了一声,哇哇大哭起来。

    大厅里一片悲戚戚的氛围,实在是让人的心情好不起来。

    倾慕的心情固然让人心疼,但是贝拉的悲惨遭遇也不容忽视。

    凌冽走向慕天星,将妻子拥在怀中,痛定思痛道:“这样吧,麻烦你们暂时帮我们照顾倾羽了。”

    贝拉因为倾慕不肯留下,倾羽又离不开贝拉,只能由凌冽夫妇选择让步了。凌冽想起晚餐时候妻子说的话,思考着要不要给贝拉找一个心理医生。

    倾羽在贝拉的保护下一直很好,回到了家里,只要不提让她跟贝拉分开,她就是开朗活泼的样子,看起来并不需要凌冽夫妇太过担心。

    但是贝拉不同,她是一个接近成年的少女,是一个可能从十四五岁开始不断被男人“欺负”的少女。在那样的情况下保全自己,最后还是被人贩子卖给一个中年男子做小老婆,多亏了她这张妖娆的脸,不然清白还不一定能保住。

    若这样的遭遇发生在自己女儿身上,凌冽不敢想象自己的怒意要宣泄多久、多广、多烈才能罢休。

    所以,当华方表示要将杀人的倾慕交给他们的时候,凌冽的态度是非常强硬的。

    凌冽一口咬定了贝拉就是流落在外的皇戚,还要追究华方拐卖宁国皇戚的罪责。

    在这样的情况下,华方答应了会将涉事人员一网打尽、严惩不贷,华、宁双方就此事达成了互相保密的协议,否则,倾慕在华国境内杀了人,岂是这么简单就能拍拍屁股走人的?

    面对凌冽夫妇的让步,沈帝辰心中略有不安。

    倾羽毕竟是公主,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不是沈家第二次能够承受的。

    沈帝辰上前揽过妻子的肩膀,俯首温柔地看着贝拉,问道:“爹地、妈咪陪着你一起住下好不好?你跟倾羽一个房间,爹地、妈咪住客房如何?”

    沈帝辰可以跟妻子先回家,但是他们不愿意让女儿有再次跟父母失散的感觉。再者,把她一个人留下,很容易让现在缺乏安全感的她有寄人篱下的心情。

    贝拉望着沈帝辰,眉宇间满是犹豫。

    自己都跟倾慕那样说了,她留下来的话,一个屋檐下,两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多尴尬。

    看得出她的犹豫,倾羽拉着她的手,哽咽道:“姐姐,你就答应吧,留下来跟我一起睡,留下来,我求求你了。”

    贝拉看着倾羽像珍珠般不断坠落的眼泪,终于点了点头:“好。”

    慕天星松了一口气。

    沈帝辰微微侧过身来,面容清俊,身姿挺拔,看着凌冽夫妇的同时,微微笑着:“我们一家今日可能要在陛下寝宫叨扰了。”

    “不,是倾慕吓到了贝拉,你们愿意留下来安抚倾羽,我们真的很感谢,真的。”

    慕天星刚刚说完,凌冽看了一眼墙上的壁钟,道:“不早了,让孩子们都先休息吧。”言外之意是,他们两对夫妻还要再聊一聊。

    沈帝辰正有此意,当即点头答应:“好。”

    慕天星跟沈夫人领着两个女孩子进了一间房,里面点了紫薇花的香薰蜡烛,充满芬芳,帮助人舒缓神经。

    浴缸里倒满了水,贝拉很聪明,这些设备虽然先进,但是慕天星简单一讲她就全部懂了。

    两套睡衣放在架子上,干净的浴巾也放在架子上,慕天星跟沈夫人先出去了,不打扰她们休息。

    贝拉熟练地帮着倾羽脱光衣服,自己也脱掉衣服,一对姐妹花心满意足地泡着澡。

    虽然还有些惆怅,但是贝拉相信,如父亲所言,一切都会解决的。

    晚上,两个女孩子手拉着手躺在大床上,因为有彼此的陪伴,因为知道这里是安全的地方,所以她们很快就睡着了。

    书房里。

    沈帝辰夫妇坐在沙发上,跟凌冽交谈着。

    很快,慕天星也进来了,她眼眶微红,关门靠近的一瞬间,凌冽伸出手将她拉到自己的面前,捏着她的下巴,端详着她的模样:“怎么了?”

    她是从倾慕那里回来的。

    贝拉跟倾羽洗澡睡觉,倾慕那里还没人去看过。

    慕天星抬起头看着凌冽,又看了看沈帝辰夫妇,道:“我们要不要给贝拉找一个心理医生?”

    沈帝辰沉默了。他不是没想过,但是他害怕这样的举动会伤害到贝拉的自尊心。

    有时候,一个人的性格或多或少有天生的成分在里面,比如贝拉,从小就独立、勇敢、坚强。所以她能在被贩卖后将倾羽照顾到那个程度,其实沈帝辰夫妇并不难理解。

    就因为懂得贝拉的坚韧,所以沈帝辰有些担心:“三殿下那里说什么了吗?”

    他想考虑一下贝拉现在的状况,看需不需要心理医生。

    慕天星有些忐忑,看着沈帝辰直言不讳道:“贝拉想起来了,她问了倾慕他们小时候的事情,都是她自己想起来然后问的。就好像之前问鳄鱼,问儿童乐园的时候一样,没人提醒,她自己想到了。但是她已经想起来了,还是坚定地跟倾慕说他们连朋友都不会做的。”

    沈夫人惊了一下:“那么三殿下岂不是很伤心?”

    慕天星却道:“他不是伤心,而是绝望。”

    想想刚才倾慕在房间里的样子,慕天星觉得很难过。

    倾慕对她凄然地笑,还反过来安慰她说:“身为洛家的子孙,我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要死要活的,但是身为贝拉的倾慕者,我是不可能放弃她的。”

    “我很抱歉。”沈帝辰拧了下眉,思忖了好一会儿,征询着开口,“明天我跟我太太亲自找贝拉好好谈一谈。我们是她的父母,也许有些事情她不愿意跟心理医生说,却愿意跟我们说。”

    如果可以不通过外人就找到问题的关键,这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大家又聊了一会儿,沈帝辰夫妇跟凌冽夫妇就分别回卧房休息了。

    大床上,凌冽拥着慕天星躺下了。

    这两天实在够累的,尤其是凌冽,根本没怎么睡。可是现在有了舒适的睡觉条件,他又睡不着了。

    “小时候,我为了没有温暖的家庭烦恼;长大后,我为了自己的双腿烦恼,然后我又为了如何得到你烦恼,我为了亲生父母、为了很多琐事烦恼;做了父亲之后,我日日夜夜为了孩子烦恼,为了忙不完的国事、操心不完的家事烦恼。”

    凌冽说着,轻叹了一口气。他闻着慕天星的头发,认真道:“幸而有你陪在我身边,不管欢笑还是泪水,让我觉得并不孤单。”

    身在高位,凌冽实在很辛苦。

    他忽然理解了洛杰布早早退位的原因。洛杰布二十岁登基,六十岁退位,在位整整四十年,四十年如一日地操劳,能不累吗?

    越是明白为君者的艰难,凌冽越是希望贝拉能够早点接受倾慕。

    “小乖,虽然外面的世界错综复杂、风云不断,但是回到家里,如果有心爱的人和自己的宝宝等着自己,我就感觉每次回家好像回到了避风港,回到了加油站,温暖,舒适,充满了力量。高处不胜寒,如果倾慕能够跟贝拉在一起,这一生一世有贝拉陪在他身边,不管他经历怎样的风雨,他都不会退缩。因为我们洛家的男儿,全部是为了心爱的女人变得无比强大的。”

    凌冽心疼倾慕,内定储君的事情是整个家族乃至宗亲都知道的。倾慕注定会在这枯燥、乏味、高耸的宫墙内过完这一生,宁国实行的是一夫一妻制,即使是皇族也是如此。

    倾慕已经将贝拉放进了心里,如果此生不能跟贝拉在一起,他也不会爱上别人了。若将来他为了传宗接代的事情,娶了一个不爱的女人过这一生的话,凌冽怎么想都觉得很凄惨。

    “我想要贝拉接受倾慕,陪着倾慕将这孤独又身不由己的一生走完。”

    凌冽忽然伏在慕天星的颈窝里,很难受地闭着眼睛:“我希望倾慕幸福,希望我的每个孩子都幸福。”

    慕天星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凌冽精致的短发。

    想想刚才孩子们的表现,她深吸了一口气:“大叔,倾慕会幸福的。我觉得贝拉心里是有倾慕的,而且我们可能太着急了。”

    “皇爷爷他们也是老祖宗十八岁的时候生的。所以孩子们已经不小了,他们马上就要成年了,而且也要进大学了。”

    凌冽抬起头,看着慕天星。

    回想起当初慕天星多么不肯生孩子,再到后来又愿意生孩子,一个小姑娘跟了他之后,这一生都过得磕磕绊绊的,直到现在,遗失的女儿才找回来。

    凌冽捧着她的脸,认真地道歉:“对不起,我曾经说过要让你做全世界最幸福的人,曾经想过要将全世界最好的都摆在你面前,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失信于你,让你屡屡陷在危险之中。”

    “这些都过去了。”

    慕天星能感觉到今天的凌冽特别感性。也许是倾慕的事情让凌冽有感而发了,也触碰了凌冽心中某些柔软的地方。

    “当初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是四少,说话尖酸刻薄,还很毒舌,只要跟你对话,我都有种随时能被你气死的感觉,但是现在我觉得很幸福,因为一个女人能遇见一个愿意为了自己改变的男人,这样的概率几乎为零。”

    很多男人是自私的,宁可换掉一个女人,也不愿意为了一个女人劳心劳力地承担些什么。

    凌冽却为了她变得阳光起来,变得爱笑了。

    她在被窝下用力抓住了凌冽的手,道:“大叔,我相信贝拉一定会让倾慕的世界充满阳光,就好像当初的我们。”

    凌冽动情地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嗯,小乖,晚安。”

    “晚安。”

    夜色越来越浓,星辉如萤火,遍布深蓝苍穹。

    贝拉跟倾羽的房间里,后半夜忽然传出一道凄厉的惨叫声。

    所有人吓得第一时间冲出了卧室。

    倾慕的房间离她们的房间最远,因为大家担心贝拉看见倾慕会徒增尴尬,故意这么安排的。这导致倾慕不顾一切地冲到贝拉房间的时候,贝拉的床边已经围满了人,凌冽夫妇、沈帝辰夫妇全部在。

    惊叫的人却是倾羽。

    倾羽浑身湿透了,因为噩梦的侵袭,小脸苍白一片。她睁开眼睛,发现房里的灯已经被人打开了,她抬头看着周围的人,他们用关切的目光注视着她,跟她说话,但是她一句也答不上来,转头扑进了贝拉的怀中:“姐姐,我好怕,呜呜。”

    这种遭遇,只有贝拉能够理解。

    贝拉紧紧抱着她,认真哄着:“没事了,刚才是噩梦,你不会有事的。”

    倾慕转身倒了一杯温水过来,递给贝拉:“让倾羽喝点。”

    慕天星跟沈夫人都有些担心,她们还以为那声惊叫是贝拉发出来的,没想到是倾羽。

    贝拉这会儿睡得迷迷糊糊的,好像忘记了跟倾慕之间闹别扭的事情,很自然地伸手接过倾慕递来的杯子,喂了倾羽。

    倾羽喝了点水,又伏在贝拉的怀中,她的身体瑟瑟发抖,眼泪簌簌落下。

    贝拉心疼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又听她说:“让他们出去,都出去。”

    慕天星担心得很,想要问,被凌冽扶住制止了,他用眼神示意她出去再说。

    所有人都很担忧,但是倾羽只要贝拉一个人,便全部无奈地从屋子里退出去。

    这时候,倾羽忽然侧过脸,满是泪痕的小脸转向倾慕,急忙喊着:“三皇兄,你别走。”

    “好啊。”倾慕脱口而出,好像他巴不得走不掉一样。

    倾慕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凌冽闻言,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倾慕身上,然后领着众人出去了。

    房门一关,屋子里只剩下大床上相拥的姐妹,还有披着外套、留下了却又不敢靠近的倾慕。

    倾慕不清楚妹妹叫自己留下的原因,但是他有了一个理由可以堂而皇之地站在这里,多看一眼心爱的女孩不是吗?更何况妹妹究竟怎么回事,他也很担心,想要问清楚。

    只是倾羽又不说话了,她只是趴在贝拉的怀中哭了好一会儿。哭够之后,她轻轻闭上了眼睛,又睡着了。

    在这个过程里,倾慕就坐在床对面的一张小沙发上,静静看着。

    贝拉感觉妹妹睡着了,拥着她的身子轻轻放下去,让她躺好。

    贝拉自己也穿着睡衣,有些不自在。

    如果说刚才还是蒙的,那么现在她已经很清醒了。

    “三殿下,您请回吧。”贝拉没敢看他,也觉得自己这样躺下去不合适,咬了咬唇,又道,“很晚了,您回去休息吧。”

    倾慕没动,他就这样看着床头的少女,在贝拉觉得受不了的时候,他却轻松地笑了笑,好像气氛并不如她想象中那般紧张得令人窒息。

    “我脑海中描绘过无数次你长大之后的样子,甚至跟小爷爷要了安全局里专门绘制人脸的软件,将你小时候的照片放上去,然后自然生长。你的样子,跟我想象中真的差不多。”他的声音很温润,没有逼迫感,听起来就好像是哥哥,又或者像是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在自然地说着什么。

    贝拉听着这样舒缓的语调,觉得很舒服,却又不敢麻痹大意:“三殿下,很晚了。”

    “是倾羽让我留下的。你也看见我父皇、母后有多宠她了,她让我留下,她不开口,我哪里敢走?”说着,他竟然当着贝拉的面站起身来,走到柜子前,从里面取了一块毛毯,再回到沙发上坐下,将毛毯盖在自己身上,颇有一种他今晚要留在这间房里过夜的意思。

    贝拉觉得头皮发麻,干脆两眼一闭睡觉了。

    但是她总觉得夜色下有一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她又是在那种经历下长大的女孩,警觉性很高,怎么可能真的睡得着呢?

    贝拉不知道自己第几次叹气了,倒是沙发上的少年提醒了她:“你睡不着的话,不如我们说说话吧,你都第七次叹气了。听人家说,叹气次数越多,人越倒霉。”

    贝拉:……

    在大床上翻了个身,她接着睡。

    说真的,贝拉不清楚倾慕现在是怎样的想法。至少在她看来,她已经将他伤害成这个样子了,用倾容的话来说,她没有心。

    不可否认,她这辈子没有遇见过比倾慕对她更好的人了。

    “你回去吧,真的。倾羽不会再做噩梦了,她只要晚上发作过一次,就会好很多,再间隔一个礼拜左右发作一次。”

    贝拉对于这种事情很有经验,因为她一直跟倾羽住在一起,可是沙发上的少年无论如何都坐不住了。

    “事关妹妹的身心健康,还请贝拉小姐如实相告,倾羽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倾慕说完之后,觉得自己的口吻可能有些严肃,于是换了一个提问的方式,道,“我的意思是,总要有一件特别刺激到她的事情触发她的记忆,才会导致这样吧?”

    倾慕坐直了身子,声音里带着一半蛊惑、一半威胁,道:“你要是不说,我就走到你面前接着追问了。”

    他心知她不想要面对他,所以用这样的方法激她告诉自己,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其实倾慕这么问,自己心里也是很忐忑的。他既担心她一口说出原因来,显得她真的特别不待见他一样,又害怕她彻底憋着,就是不说,让他根本找不到妹妹产生心结的关键。

    然而贝拉确实沉默了,只是这份沉默并没有维持太长的时间,就被她自己打破了。

    对贝拉跟倾慕而言,他们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宛若天籁般空灵的女音在耳边飘荡着:“我十五岁的时候还在陵东,那会儿倾羽才十一岁。收养我们的那户人家的妈妈一直拿我当作童养媳,她一早就说了,等我长大了,就要我跟她家的儿子同房。可是有一天,倾羽告诉我,那个妈妈的丈夫也就是我们的养父,每天晚上都会在门口偷看我洗澡。”

    倾慕的神经忽然绷紧了,他想要听下去,又不忍心听下去。他后悔自己为什么会逼问她,明明不舍得让她回忆那些不好的东西啊。

    “你……要是不想说,就别说了。”

    “没关系,让你知道也没什么,反正我在你面前本来就没有秘密了,也没有什么自尊面子。”贝拉脱口而出的话,却让倾慕觉得怪怪的。

    他忍不住去想:贝拉是不是有什么心结跟这句话有关?

    而贝拉的声音继续响起来:“我当时有点害怕,第二天洗澡的时候专门锁了一道门。谁知道我刚刚要脱衣服,那个养父就踢了门进来了。当时养母不在家,而且他对我存那份心思很久了,还说只要我不说出去,就不会亏待我。当时我很害怕,他过来撕扯我的衣服,我吓得咬他。他力气大,个子也高,我若反抗,他就揍我。我的脸颊都被打肿了,他儿子也不敢过来。就是这时候,倾羽过来了。倾羽手里拿着一把砍柴的刀,直接从他的腰后砍了进去。”

    倾慕:……

    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他不该问的。

    而贝拉已经开始哽咽了:“养父倒在血泊里,我和倾羽偷了养父身上所有的钱,然后跑了。我们跑出村庄没多久,就遇上了把我卖给赵老爷做小老婆的人贩子。从十五岁到现在,倾羽因为这件事情总会做噩梦。其实我们也不知道那个养父死没死,也可能倾羽就是因为不知道结果,所以才会这么放不过自己。”

    贝拉转过身,面对着天花板落下泪来:“就是这样,你可以离开了。”她的声音好像一个轻盈的梦,透着满满的哀伤和从绝望中衍生出来的希望。

    倾慕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良久后轻语:“抱歉。”

    “对不起没用的。”贝拉似乎笑了笑,“我跟你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三殿下,以后请不要再对我抱有什么期待了。”

    再说了,在贝拉看来,倾慕根本不欠她的,根本用不着跟她说对不起。相反,他找到她、救了她,是她欠了他。

    倾慕:……

    他站起身,将毯子放回原处。他看着她躺回去蜷缩成一团的身影,满满的心疼。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明明被她伤得遍体鳞伤,一有时间,却是看不见自己的痛,先痛她的痛。

    倾慕站在原地良久,挪不开步子。他想要上前抱着她、温暖她,又害怕她会因此逃得更远。

    他转身,开门,出去,关门。一个绅士该有的礼数,他都做足了。

    然而令他更加心痛的是,在他的身体贴着门板的一瞬间,他清楚地听见了贝拉的哭泣声。而可恨的是,他已经没有再进去的理由了。

    怎样才能让她从过去的阴影中彻底走出来?

    倾慕知道他是走不出来了,因为他此生最大的阴影就叫作贝拉。

    翌日。

    天刚刚亮的时候,楼下的沙发上已经有人了。

    倾容跟倾蓝还要去高中上早自习,所以起床特别早。倾慕则已经选择去念首都外国语大学,因为是免试录取,加上他已经受伤了,所以他不打算去上课了。

    两兄弟刚刚提着书包下楼,就看见倾慕孤零零地躺在沙发上,看着头顶奢华的水晶灯。那忧伤、孤独的气质,使得倾慕好像从漫画书里走出来的小皇子,但是在哥哥们心里,这样的气质落在他身上,是这样令人心疼。

    倾容担忧地看着倾慕的黑眼圈,道:“你干吗呢?受了伤不好好休息,想住院是吧?”

    倾蓝看妹妹跟贝拉都不在,终于有机会说他最拿手的宁国话了:“你怎么了,被贝拉拒绝了?”

    两个哥哥说话虽然都很直接,但都是出于对倾慕真心的关怀。

    倾慕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坐起身,揉揉眼睛,整个人好像刚刚回魂一样,盯着墙上的壁钟:“哦,已经六点了啊。”

    哥哥们:……

    倾慕转过身,刚好看见凌冽夫妇一起下来,他当即扬起下巴,看着他们:“父皇、母后,我有事情跟你们说。”

    凌冽夫妇都愣了一下,困惑的同时,好奇地看着倾慕。

    想起倾慕是昨晚被倾羽留下的人,他们或多或少对倾慕即将开口说的话有了兴趣。

    凌冽对着两个年长的儿子道:“你们两个吃早饭,正常上学。倾慕来我的书房吧。”

    转身的一瞬间,凌冽脸上的表情沉重。能让倾慕在沙发上过一夜的事情,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他们到了书房里,倾慕将昨晚贝拉的话复述了一遍。

    房里一下子变得很安静,静得好像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慕天星已经很心疼了:“看来最需要接受心理治疗的那个人不是贝拉,而是倾羽。”

    想起昨晚那一道凄厉的叫声,慕天星就寝食难安:已经严重到每个礼拜都要发作一次的程度了,可见当时的倾羽心里是多么害怕、多么无助。

    凌冽面色凝重,对倾慕道:“嗯,事关皇室公主的声誉,也关系到你妹妹的声誉,你能这样做很好。”

    另外两个儿子在下面,沈帝辰夫妇也在,但是倾慕非常稳重,他知道这个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毕竟倾羽砍伤的那个人不知道死了没有,对方如果当时就死了,一定是最好的结局。

    凌冽抬起头,深呼吸。最近家里的氛围实在不怎么令人愉快,他总是要深吸一口气,才能觉得呼吸顺畅一点。

    “外公、外婆明天过来,皇爷爷和皇奶奶却是今天上午十点的航班到。我一会儿还要去前朝,你们在家里,有时间的话跟倾羽她们简单地说一下,免得看见家里多了陌生人会觉得不适应。”凌冽一向繁忙,离开前还在想着倾羽可能会遭遇的事情,小心提醒妻子跟儿子。

    慕天星当即道:“我知道。”

    凌冽从书桌前站起身,想着贝拉昨晚对倾慕说的话,整个人静止了两秒,又道:“那丫头的心结,应该就是自卑了。”

    沈帝辰昨日的表现,全部是从如何保护贝拉的自尊心的角度出发的,为人父母者,最是了解自己的子女,就凭这个,足以见得贝拉即使流落在外,也有她自己心里的骄傲。别说是被人贩卖了,就算是待在监狱里戴着手铐、脚铐,像贝拉这样的女子,也绝对不会低头屈服。

    “她觉得在你面前所有的尊严全部没了。可是事实上,她是一个非常自尊自爱的女孩子。所以,她无法接受你了。你越好,她越觉得你遥不可及。”

    凌冽一语中的,而后走向书房门。与儿子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他轻轻帮着儿子整理了一下衣服。他又拉过妻子的手,对着儿子道:“你一起下去,陪两个哥哥用早餐吧。”

    虽然倾慕是储君的人选,但是对于三个儿子,凌冽是一样疼爱的。

    倾慕呆呆地向前走着,脑海中一遍遍回想着父亲刚才说的话。

    当凌冽夫妇即将开门出去的时候,倾慕忽然又道:“她那么骄傲,从来不曾求过谁,可是为了倾羽,一次次去拜托别人、请求别人。”

    凌冽夫妇闻言一怔。

    当初视频里,小小的贝拉即使挨打了也不曾屈服,坚定地跟坏人要倾羽的奶粉。为了倾羽,她嘴里不断说着“我求求你”。

    凌冽忽然狠狠深吸一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这丫头怎么就这么让人心疼呢?

    “所以我没有办法怪她,而她越是这样,我就越是喜欢她。”

    这应该是倾慕第一次正式地、认真地在父母面前承认自己对贝拉的感情是喜欢。

    不去在意贝拉口中的童言无忌,他只需要记得心里对她的喜欢。

    倾慕挑了下眉,心中豁然开朗。

    他好像终于知道应该拿贝拉怎么办了,像黑宝石一样的眼睛晶亮无比。与父母一起下楼陪着两个哥哥用餐之后,他首先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餐桌前,凌冽夫妇看见两个儿子的早餐吃了一半,笑着上前落座,关切地询问他们这两日各方面的情况。

    倾蓝无奈地道:“我忽然开始后悔没有像倾慕那样好好学习多国语言了,要是能被首都外国语大学录取的话,我现在也不用事无巨细地一一跟你们汇报了。”

    倾容当即白了他一眼:“那你也得有倾慕学习外语的天分啊。”

    倾蓝面色一沉,冷哼了一声:“我从小到大参加奥数比赛拿到的奖牌,加在一起能把你砸晕了。”

    倾容毫不客气地回应着:“是啊,我怎么忘了,你还会画抽象画。高二联谊会的时候,全校公认的校花让你帮忙画一张她的肖像画,你把人家女孩子画得那个抽象啊,人家躲在寝室里三天三夜没敢出门,出来之后,她的一双眼睛哭得跟桃子一样。”

    “噗。”慕天星忽然很不厚道地轻笑出声,但是她发誓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好奇,自己也从少男少女的时代走过,当初也对孟小龙有着特别的懵懂的感觉,所以她能够理解孩子们之间早恋的这种情愫,却不能理解倾蓝怎么每次都故意将追自己的女孩往死里整。

    看着云轩过来了,倾蓝起身道:“我吃饱了,先去车里等你。父皇、母后,慢吃。”

    临走前,他还抬手在倾容的背上拍了一下:“你快点。”

    倾容抽过纸巾擦了擦嘴:“我也好了,父皇、母后再见。”

    早餐后。

    凌冽想要留下来跟沈帝辰夫妇打个招呼再走,或者抱抱倾羽再走,无奈这两个房间一直没有动静。凌冽黏人得很,非要拉着慕天星的手,让她送自己。两个人一路手拉手,吹着清晨湖边的微风,披着金色的阳光。来到车边上,他还不上去,非要抱抱她,在她的脸颊上一连亲了好几下才肯撒手。最后,还是她快要发脾气了,他才上车。

    她瞪着他:“你搞什么啊,这么多人看着呢。”

    凌冽却笑得甜蜜:“我想着儿子都谈恋爱了,心态一下子变年轻了,被他们影响了。”

    慕天星小脸一红:“快滚,我们都老夫老妻了。”

    凌冽又伸手搂着她的腰,小声道:“举国上下,能对我说滚的,也只有小乖一个人了。”

    慕天星心中跟着甜蜜,想了想,她主动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这样可以了吧?你快点去工作啦。”

    凌冽得了便宜,还卖起了乖,道:“昨晚太累了,我困得睡着了。但是我不能服老啊,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我要是今晚不好好表现,会不会被你用小金牌休了?”

    慕天星的小金牌,还是他俩大婚的时候,她拿出来想要和洛杰布换取凌冽不做皇帝的自由的,但是当时她的话没说完,洛杰布就让她别说了,放她走了。

    所以,金牌还没有使用呢。

    慕天星的脸彻底阴沉了下来,她看着他,咬牙切齿地低声道:“你到底滚不滚?”

    他说得好像她多么欲求不满一样。事实上,哪次不是他自己欲求不满,她一次次被他压榨?

    这男人今天真是……春天已经走远了,现在他一大早来湖边,当着无数护国军的面发情吗?

    感受到娇妻眼中腾起的小火苗,凌冽这次真的放开她了。

    车子从眼前一点点远离,慕天星也缓缓转身,朝着寝宫走去。

    大厅里始终蔓延着华贵与温馨。

    慕天星想要上楼告诉两个女孩子,说一会儿皇爷爷、皇奶奶该回来了,但是她走到房间门口,悄悄开门朝着里面望进去的时候,才发现女孩子们抱在一起,睡得很香。

    贝拉抱着倾羽睡觉的姿势,就像一个妈妈抱着自己的孩子。

    五月天里,明媚的阳光洒在粉色的窗帘上,笼罩着床上的这对姐妹,怎么看都甜美得好像一幅画,都让人不忍心去惊扰了。

    慕天星抬手在鼻子前轻轻扇了扇,扇去煽情的感觉。

    贝拉给了他们太多的感动,如果将来倾慕加把劲,将贝拉娶进门,他们全家都会非常非常疼爱她的。

    关上门,慕天星转身走在华丽的长廊上,一抬头便看见了倾慕。

    倾慕双手捧着一个大大的盒子,看起来像是工具箱,一般家庭药箱的大小,却说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

    因为顾及身上的伤,他只能稍微冲一下澡,整个人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沐浴露香气,还是草莓味的,这是贝拉小时候喜欢的味道。

    “你要不要这么萌?”慕天星眯起眼睛故意打趣他,“五月的天啊,好想吃小草莓啊。”

    倾慕瞳孔中露出一抹深意,径直走过来之后,一只手拿着盒子,另一只手直接搭在了慕天星的肩上,口吻慵懒至极:“母后大人若是爱吃草莓,跟父皇撒撒娇,父皇还不把自己身上涂满了草莓果酱任你享用?”

    慕天星:……

    儿子笑起来的样子真是帅呆了。

    明明受了伤,心情应该很低落,他却越战越勇,整个人像是从阳光里走出来的。可是他说出来的话,怎么像在调侃她跟凌冽呢?

    慕天星话锋一转:“你跟贝拉现在到底怎样了?”

    倾慕的面色看不出任何异常,脱口而出:“挺好的。”

    慕天星白了他一眼,叹息道:“从小到大,你只要撒谎,就会回答得特别快。”

    “哪有?”

    “怎么没有?”

    儿子还是一脸无辜,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而慕天星却不上当。

    其实,她心里也没谱,不能确定儿子有没有撒谎,所以她要装到底。

    一下子拍掉儿子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慕天星眯起眼睛道:“你要是不跟我说实话,我就把你从小到大的糗事全部告诉贝拉。”

    倾慕当即沉了面色:“果然最毒妇人心。”

    慕天星不搭理他,转身就走,那气势颇有一种现在就要找贝拉告状的感觉。

    倾慕赶紧拦住她,高大的身躯宛若海岸一般宽广,挡住她的去路,一双莹亮的黑瞳深不可测,却载满了谄媚的笑意,道:“革命尚未成功,我还需要努力,请母后大人高抬贵手,不要破坏了我在贝拉心目中的光辉形象。”

    “好呀。”慕天星心疼地望着他,“你呀,要加油,需要帮忙的话尽管说。”

    听见身后女孩子们说话的动静,慕天星跟倾慕一转身,就看见倾羽跟贝拉手拉着手一起走在长廊上。她们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两人都笑靥如花,气色看起来挺不错的。

    尤其是贝拉,洁白的光束倾洒在她的身上,虽然从小没有在家里长大,但是有种叫气质的东西是天生的,是融入血液的。她一颦一笑间,透出的全是聪明高贵的气质。若能把这样的小姑娘娶回家里做媳妇,真是倾慕的福气。

    慕天星笑着走上前:“衣柜里有好多给你们新买的衣服,怎么没穿?”

    女孩子们愣了一下,继而纷纷打招呼。

    “母后,三皇兄。”

    “皇后,三殿下。”

    慕天星早就当贝拉是自家人了,听着她嘴里的“皇后”,怎么都觉得别扭。

    贝拉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看见那些衣服了,只是不适合。”

    其实,她是不愿意平白无故地接受他们的恩惠了,过去不知道凌冽夫妇不是她的父母,还拉着慕天星的手让对方给自己买了一双鞋子,现在想想,怎么都觉得忐忑。

    慕天星微微打量了一眼贝拉不自在的表情,笑着上前道:“你洗漱过了?那就先下去用早餐。”

    慕天星领着两个小美女下了楼,贝拉首先将四周扫了一遍。发现大厅里没有倾慕的身影,她微微松了一口气。

    看见餐厅里沈帝辰夫妇一边看着报纸,一边用早餐,她更是开心地张口就道:“爹地,妈咪。”

    今天,贝拉说的是宁语。

    餐桌上的沈帝辰夫妇怔了一下,然后全部激动地站了起来,大步朝着女儿的方向过来。

    大家边说边聊,刚要领着贝拉往餐厅的方向去,倾羽便道:“姐姐,你刚才叫的是什么?我好像没听懂。”

    贝拉落座后,瞧着满桌琳琅满目的早餐,真是食欲大增。

    她微微笑着,抬手轻轻握住了沈夫人的手,然后道:“我昨天后半夜忽然想起来了,我小时候好像就是这样叫你们的。”

    “对对,你就是这样叫的。”沈夫人连连点头,眼眶忍不住又红了。

    沈帝辰心中高兴,将宫人刚刚呈上来的燕窝先给倾羽端了一碗,又给贝拉一碗:“你们都太瘦了,多吃点。”

    贝拉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她好像没吃过这种东西,但是甜甜的,感觉很好喝。

    喝了两口,她看见沈夫人一直用期盼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由得抱歉道:“我是记得一些零星的片段,尤其在这里,想到的更多了。但是,再多的我就想不起来了,我只能记得这几个片段,真的很抱歉。”

    “不要说对不起的话了,你能安然无恙地回来,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好的事情了。”沈夫人看得出女儿非常懂事,就像小时候一样善良。

    沈帝辰轻叹了一声,心中稍感安慰。

    此生只有这么一个宝贝,终于回来了,他真的别无他求。

    慕天星看着他们都在吃,笑着道:“我去厨房看看,贝拉小时候爱吃玉米烙,我让厨房做一份。”

    “我已经吩咐了。”

    忽然,一道清雅的少年之音传了过来,倾慕表情温润,不如之前那般阴柔了。他过来跟沈帝辰夫妇打了个招呼,拉开椅子,竟在贝拉的正对面坐下了。贝拉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他。

    他却根本没看贝拉,而是不断往倾羽的盘子里夹了些好吃的东西,还笑着道:“我已经让人去买更多的水晶串珠了,一会儿吃完了饭,我跟贝拉姐姐一起帮你做漂亮的手链好不好?”

    “好啊。”倾羽一下子就笑起来了。

    倾慕勾了勾嘴角,依旧没有看贝拉一眼,很是平静自然地吃着自己的东西。

    对面的贝拉时不时看他一眼,又一眼,再一眼。

    她的心有些乱了,这个少年什么意思?

    倾慕刚过来的时候,跟一圈人都打了招呼,就是不理她。她还以为他决定跟自己划清界限了。她能够理解的,毕竟她一直在伤害他。但是眼下,他又说一会儿要跟她一起给倾羽做串珠手链,这是要见她还是不见她的意思?

    昨天在月牙湾外面吃烧烤的时候,他一直照顾她,不断给她布菜,连虾都是他亲手帮着她剥的。可是现在,他只顾着吃自己的,还一个劲往倾羽的盘子里放那么多好吃的。她这边的盘子,像是被他彻底遗忘了。

    沈帝辰夫妇一边吃,一边静观不语。

    女儿的眼神一个劲地朝着倾慕的方向扫过去,而且每一记眼神都带着哀怨。这是好事情吗?他们也不知道。

    现在年轻人的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还真是复杂。

    宫人很快上了一份现做的玉米烙,这道甜点始终在洛家立于不败之地。金黄色的小脆饼,外焦里嫩,非常可口。

    贝拉记得慕天星说过,自己小时候最爱吃这个,也记得刚才倾慕说过,是他吩咐厨房去准备的。

    看见倾慕第一时间用餐具切割了一块出来,她非常安静地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的心一下下跳得越来越厉害了。

    耳畔传来他无比温柔的话语:“小心烫哦,这是刚刚做好的。”

    贝拉赶紧端着盘子往前凑,还道:“好。”她下意识的反应,却让一桌子人全部盯着她。

    这一刻,贝拉真想找一个地洞钻进去。她看着倾慕将玉米烙放在倾羽的盘子里,然后表情无辜地看着她,似乎还很困惑的样子:“你也想要?”

    慕天星忍着笑。一切诚如凌冽昨天说的那样:儿子的撩妹技能一百分。

    贝拉也不知道倾慕究竟是不是故意的,但是她现在很愤怒、很尴尬、很想死。她举着的盘子一直悬在那里,葱白的小手甚至隐隐有些颤抖。

    世上只有妈妈好,沈夫人当即夹了一块玉米烙放在贝拉的盘子里,然后笑着道:“你快尝尝看,看看这味道熟不熟悉。”

    话题被转了方向,倾慕收回目光,再也不看贝拉一眼。而贝拉乖巧地说了句谢谢,便很安静地吃着自己盘子里的东西。

    倾慕虽然来得晚,但是吃得很快。他起身后,又是跟所有人都打了招呼,独独忘记了贝拉。

    而他离席前也不跟贝拉说话,却拍着倾羽的肩:“我在沙发那边等你,一会儿你带着贝拉姐姐过来,我们一起做串珠啊。”

    “嗯嗯。”倾羽现在没什么心情吃东西了,笑呵呵地说着,“我们很快就过去。”

    早餐后,沈帝辰跟妻子稍微说了两句话,又跟慕天星打了个招呼,便让云轩送自己去公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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