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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峥”的一声，斧头稳稳定在木桩子上，江鹤脱下外衫凭空一甩，再拿起斧头时，那外衫已经稳稳落在不远处的柴火堆上。
地上的木材还剩了一桩，江鹤将手上的木屑拍干净，望着地上那桩木材出神。
江鹤思既原先自己一人独身的时候不大生火做饭，平日里伙食也是挑简单轻便的弄，现在柳洛儿来了，两个人的日子不比一个人，自然不能处处对付着来。
当初建房时，厨房灶台高度江鹤是根据自己的身高去衡量，如今做饭得变成了柳洛儿，有几次进屋都撞见柳洛儿半蹲这生火，时间久了，起身腿部便会酸麻难耐。
江鹤看了一眼快成型的小榻框架，左右今日也做不完，不如趁着天还没彻底暗下去，给柳洛儿做个小板凳？
日后不论是洗衣还是做饭，也都能排上用场。
说风就是雨，江鹤在带回来的木材里挑挑拣拣，挑出一个偌大的木桩子，他心中冥想计算了灶台的高度，随后双手在木装上比划，确定以后他用斧头在合适的位置刮出一刀痕迹，转身取来锯子锯木。
一时，门外都是锯木“嘎吱嘎吱”的声响。
江鹤做工很快，他从来不喜欢拖泥带水，若是在打猎之时犹豫，他估摸着也活不到今日，不是跑了兔子就是跑了鹿，那他这猎户也不用当了，直接去山了喝西北风得了。
木桩已经变得小巧平滑，江鹤掂了掂，脑子点点头。他托着它进了厨房，原以为柳洛儿正在忙活，不料走进才发现她秀眉紧蹙，眼中愁苦险些溢了出来。
江鹤将小木凳放在了地上，木装做成的墩子是实打实的，落地与地板撞击发出“咚”的一声响，惊醒了柳洛儿。
柳洛儿神色慌张地看了一眼发声处，宛若一只失惊的兔子，瞧见是江鹤后，闪了两下。
他是故意制造出声响的。
见着躲闪他眼神的柳洛儿，江鹤沉声问道，“怎么了？”
柳洛儿这才侧过身，把篮子推给江鹤看，声音闷闷拖着鼻音，道：“二姐又给拿回来了。”
江鹤看了一眼，回想回来时柳玉叶追到门口的场景，便知发生了什么。
不等他说话，柳洛儿又道：“我是被家里卖过来的，按道理说，今日回门不必带这些过去，你一人日子过得节俭如今肯为我花费如此多的心思，这些东西带回娘家倒也能让他们放心，信你日后自然也会疼我……”
柳洛儿贝齿轻咬下唇，“可我爹娘那头日子也是艰难的很，我娘又偏心待弟弟，这些鸡蛋怕她也是打算留下给弟弟吃的，如今二姐瞒着娘给了我，等娘发现了……”
江鹤心下明白，钱氏若发现此事，自然不敢找上门来讨要，但柳玉叶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可事已至此，再想送回去也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玉姐儿总是希望你过得好的。”
见柳洛儿那双犹如墨色般的剪瞳盈满泪水，江鹤神色微顿，安抚道：“你过好了她方才放心，若现在你还不明白她的用意，倒是白费她吃了这趟苦头。”
柳洛儿闻言微愣，唇畔上下蠕动两下时睫毛跟着轻颤，只是半晌没见说出话来。
江鹤怕她继续难过，接着又道：“你若心心愧意难忍，日后等她婚嫁我们再去接济她就是。如今我们同在一个屋檐下，你的爹娘我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能帮衬柳家的就帮衬一下，也算是让你心里头舒坦些。”
“这事暂且不提了，等过几日家里事忙完我就去山里猎几只活物送过去，可好？”轻轻拍拍柳洛儿的肩头，少女肩头薄弱如纸，叫江鹤眉头不觉闪过一丝褶皱。
柳家的事他不会袖手旁观，但也不会多管。
事事适可而止，量力而行。
江鹤心中如此想着，拍柳洛儿肩头的手收了回来。
他来柳家村不久，但当初为了寻块合适的地儿建房，附近几个村落他都去过，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他看了不少，但农家女儿像柳洛儿这样模样标志的，却不多见。
哪怕是柳玉叶，柳洛儿的姐姐，一眼瞧去也只是勉强算得上清秀，除此以外着实普通的斤。
想起刚才手心薄弱的感觉，当下觉得除了巩固房屋以外，最重要的事表示将柳洛儿这瘦弱的身体调养好，待她面色红润起来，想必更是美艳绝伦吧？
江鹤不动声色打量柳洛儿一圈。
“我娘姑娘生的多才不稀罕我，小的时候大姐就了出了嫁我与她情意清浅的很，二姐是最稀罕我的，自我记事以来，成文总欺负我，都是二姐处处护着我。”柳洛儿幽叹一口，江鹤心意她能真切感受得到，心里不觉有些感激。
心疼归心疼，她还是明事理的，“你说的不错，眼下当要把咋们自己的日子过安妥了，日后有能力了，我定要好好报答二姐。”
山沟沟穷乡僻壤的，哪家日子真正富贵过？她固然体恤柳老汉和钱氏的辛苦，可如今也不能为她和江鹤做考虑。
若一味顾娘家不顾及江鹤的感受，那她成什么人了？
已经打开心结，她与江鹤直视，不料抬头便闹了个脸色霎时羞红一片。
江鹤只着一件灰褐色里衣，方才干活出汗刻意拉开的领口，如此时露出里面半截古铜色肌肉。
她急急错开视线，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舌头，“我、我知道了，家里没水了快……”
江鹤从她方才视线中看出端倪，当下哑声一笑，侧身提起桌下两只木桶，“趁着天色还没暗下去，我去山谷打些水来。”
语毕，他转身出去，出堂屋前不忘扯下屋檐下挂着的粗布毛巾。
听屋外脚步声淡去，柳洛儿转身偷看一眼，外面早已没有江鹤的身影，但不知为何，她心中腾起一丝怪异的感觉。
柳洛儿低头贝齿轻咬下唇，眉角微扬喜色不减。
钱氏为了儿子卖了姑娘，柳洛儿心里不难过是假，可家里日子好不好过，她是柳家的姑娘最清楚不过。
钱氏又是生养她的母亲，平日小打小骂以外倒也不曾苛待过，柳洛儿自然不会有怨言。
好在江鹤待她不错，虽不见得承认她这妻子的身份，但在柳洛儿眼里，江鹤对她的好，胜过柳家村以往那些新婚或年过花甲的老夫妻。
柳洛儿不甘心做包袱，但也不信江鹤这血气方刚的汉子，同在一个屋檐下久了，不会对她动心。
“瞎想什么呢，也不知害臊！”
回过神，柳洛儿脸色一红，暗骂自己下贱坯子，竟想些有的没的，一点姑娘家的矜持都没有。
怕江鹤打水回来看到她这幅窘态，柳洛儿连忙起身，把头两天家门口挖回来的野菜从篓子里拿出来，厨房用的烛火还是新婚时江鹤买的那两根红烛，足有小孩手臂粗细。
这两只红烛怕也花了二三十文钱，蜡烛灯光比油灯亮堂，消耗却十分快。
柳洛儿心里不舍的，灭了蜡烛，提着篓子到大门口，借着还没完全退下去的日暮把野菜摘干净。
今日天黑得比昨日要早，漫天的阴沉，怕是夜里要下雨。
眼下已经入秋，以后一天冷过一天，家里没有地自然也没有粮食，柳洛儿琢磨了一下，实在不行就回柳家找钱氏接一些，隔年再换回去。
不过柳家日子过得也不如意，钱氏未必肯借，得想些法子先把今天秋冬熬过去。
柳洛儿手里忙活着，眼神却飘向门口空地。
虞山属于柳家村的地界，却是实打实的荒山，要不江鹤也在这盖不成房。
也亏得是荒山，这块地儿出了他们家以外，还空出很大一块面积，若是打下地基围上篱笆能圈出好大一片院落出来，就是不围篱笆，这块空地也能开垦出来几块地来。
山中土地落叶覆盖多年，自然是肥沃的，且就在家门口，庄稼种不了，种点萝卜白菜肯定没问题。
江鹤一身清爽回来，扫了一眼出神的柳洛儿，他拎着满满的两桶水依次倒进屋檐下的大水缸中，“在想什么？”
“家里没什么地，我刚才想着，门口还有这么大一片空地，咋们是不是可以利用起来重点小菜补贴家用？”
菜都摘干净了，柳洛儿提着篓子把菜摘好的菜倒进干净的木盆里，就着水缸里的葫芦瓢舀了一瓢水倒进去，一边一些菜一边往门口菜地。
江鹤把木桶放到柳洛儿脚边，顺她目光望去，跟着点点头，“是这个意思，从明儿就开始收拾吧，先在门口打一片篱笆院，隐蔽也安全，山里就地取材也方便，至于家里的摆件儿可以先放一放，等过些日子天冷了坐屋里弄也来得及。”
柳洛儿忙不迭点头，她跟江鹤想到一块去了。
“家里用水也不是很方便，现在是不觉得，等过些日子地面结冰，拎着水走山坡小道容易打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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