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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间牛羊倒是十分常见的，马儿精贵便是再镇里也不常见。
官道上两个奔驰的影子愈发惹眼，许多还未去见过马的小娃娃都十分好奇，成群结队往村口跑去。
孩子们满脸稀罕劲儿，地里那些务农的人们也相继抬头打量。
赵合从小在众人捧得中长大，半点不自在都没有，相比之下，江鹤一如既往愣着脸，瞧不出是镇定与否。
上虞山山路陡峭，两人下马牵马而行，到家门口时直接将马拴在门口的树下面。
与此同时，村里议论纷纷。
江鹤初到柳家村时，一无所有的，因着眉角宛如蜈蚣一般的疤痕，村里人见之回避。
可江鹤的变化，村里人都看在眼里，若非江鹤如今已经成家，单看他那能干的份上，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想把自家姑娘塞给他了。
黄昏树下，两个身材高挑的男子背对背抚摸自己的马儿，赵合一贯是啼笑扬眉的风流样，而江鹤，黄昏在他身上渡上一层金边，虽说穿着没有那么华丽，但是就论气质，有些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东西是怎么掩盖都难以忽略的。
停歇下来的马儿交头接耳，好似正在说着悄悄话。
回想晌午接上那个花容失色的女子，赵合眉头不由得紧紧蹙起。
若非没有眉角那条疤痕作怪，哪怕身处这样的乡野山间，江鹤面临的也会是另一种局面吧？
望着房屋升起了袅袅青烟，赵合抛去一些不快，淡笑道：“瞧这阵势，嫂嫂又做了不少好吃的吧？”
语毕，他快步进了院落，身后江鹤侧眼看了一眼赵合，鼻尖若有若无耸动两下，生怕赵合占了先机一般，他脚下生风，一个闪身往屋里奔去。
赵合只觉得眼前一花，再反应过来时，江鹤已经身处堂屋自顾自喝起茶来。
赵合翻了个白眼，怒斥道：“你这人，未免太不讲道理了一些！”
“哼。”冷哼一声，江鹤背过身去。
厨房柳洛儿闻声出来，见两人回来，脸上扬起笑容，“累坏了吧？饿不饿？”
眼看柳洛儿步子掉了个头转向江鹤，赵合双手换肩又是一声冷哼，“唉哟，可怜我这孤家寡人，天天受兄弟的气不说，回到家里嫂嫂还要拿刀子扎我这颗心，可怜，真真是可怜啊……”
柳洛儿脸一热，贫嘴道：“若是稀罕，你也娶一个？赵大哥貌比潘安，向来定能将未来嫂嫂吃得思思的。”
这一个赵大哥一个小嫂嫂的，这会儿又蹦出一个未来嫂嫂，这都什么辈分……
江鹤揉了揉眉心，跟着接了一句，“就是，我瞧玉姐儿就不错，温柔也贤惠。”
柳洛儿一愣，下意识望向江鹤，却见江鹤低首喝茶不像玩笑的模样，难道他知道了？
“那可不行。”赵合直摇头，“我的妻子，我不在乎她是否出身名门，是否温柔贤惠，可必须是能与我有同好说得上话才行。”
赵合摇头长篇大论说起对妻子的向往，末了想起玉姐儿是柳洛儿的嫡二姐，他转头望向柳洛儿，神情尴尬，“嫂嫂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一句玩笑话我还真往心里去不成？”
柳洛儿摇头嗔怪一声，转头去了厨房。心道好在那日她将二姐劝住了，若不然二姐真的动了赵合的心思，如今听了赵合的话，也只有伤心的份。
供完祖先供灶王爷，一串百子千孙的炮仗放出去，便算礼成。江鹤对这些习俗并不熟悉，期间都是柳洛儿引导这完成的。
贡品撤下，柳洛儿热了饭菜重新端了一些炸鱼肉丸子上来，赵合率先夹起一个丸子塞进嘴里，毫不吝啬的夸赞道：“方才闻着味儿就将我肚里的馋虫给勾了起来，可惜刚才是贡品没好意思下手，阿鹤娶到你，可真是他的福分！”
乡间食材极少，尤其是冬日，但柳洛儿的手艺赵合是知道的，看着不怎么样实则别有一番滋味儿。
江鹤点点头，难得认同赵合的说辞，“那是自然，我有这个福分，你却连这个福分都没有。”
赵合拿筷子的手一愣，一句话堵得他哑口无言。
江鹤平常鲜少说这样话的，如今也是因为赵合在，见两人你来我问字里行间满是争斗之意，柳洛儿低头笑了笑，耳尖悄悄地变成了粉色。
两哥男人端起酒杯碰了个杯，豪言畅饮。
吃到差不多了，江鹤微微眯眼，看着赵合因酒精微红的脸，他道：“你是打算大概什么时候回去？上头都不催你回去？”
如今平阳县县令一事也已经处理完毕，只等新的县令就位，赵合既是皇帝钦点的钦差，奉命四海五湖的巡查，总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的。
赵合晃着脑袋，偏头看了一眼他，“平阳县现在没有县令，等新的县令一来，我这想留都留不住咯！”
柳洛儿侧头瞧了一眼，疑惑道：“没了县令？今天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江鹤颔首，“平阳县县令受人贿赂毫无作为，不愧为父母官。”
这话说出来，柳洛儿也大抵明白今天这两人出去，恐怕就是为了这事。
赵合毫不客气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模样恍惚的反问道，“那你可是想好了何时回去？”
话是问江鹤，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柳洛儿。
清楚的看到柳洛儿拿着筷子的收顿了顿，却是一言不发。赵合笑了笑，事情总会有发生的一天，不若今天他就做个好人，推这两人一把。
江鹤眉头微不可闻蹙起，低头抿了一口酒不敢直视柳洛儿，“这事不着急，以后再说。”
刚才活络氛围瞬间低沉下来。
赵合苦笑着无奈的摇了摇头。话都说到这个儿份上了，还有什么遮遮掩掩的？
赵合始终不理解，好好的大将军江鹤不做，却喜欢屈身呆在这么个穷乡僻壤，每日忙碌个不停，竟也不嫌憋屈得慌？
柳洛儿拿筷子的手紧了紧。
江鹤本就不是柳家村的，他来自何处她不知，他家里是否有其他人？她也不曾听他提起过，可如今赵合这话，分明就在暗示她，江鹤迟早是要回去的。
柳洛儿心里就是七上八下的，惶惶间不知道在担忧着什么。
这里不比京城，夜里没有什么娱乐项目，起初赵合还有些不喜欢，几天下来，饭后他却已经能自己打水洗漱，洗漱过后老实回自己房里窝着。
今儿从镇里回来时稍了两本小传，想来夜里不会太无趣。
赵合点燃油灯，脱了外衫窝在床上，却觉得今日被褥与往常有些不大一样，仿佛松软不少。他放下小传提起被子嗅了嗅，明明没什么味道，他却能感受一股阳光的气息。
脑海蓦地眼前闪过柳洛儿影子，应该是她所为吧？
柳洛儿的模样确实出挑，哪怕在达官贵人小姐公子颇多的京城，她的姿色也算能排上中上等，若是稍作打扮装饰，恐怕会更为惊人。
在这么个小村子里，还能养出这般美人，实属难得。
知进退，懂分寸，怕是不少城里的小姐都是不及的，不知怎得，赵合忽然想起柳洛儿总是温声细语乖顺的模样，这一刻，他似乎有些理解为何江鹤迟迟不肯回去的理由。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如今软玉温香在怀，若是换作了他，恐怕也是千百般不愿走吧？
想着，赵合失笑的摇了摇头，若不论身世背景的话，柳洛儿自然与江鹤百般般配，可……
封太傅会接收这样出身的女子么？
不再作他想，反正这也不该是他能操心断决的事情。没了看书的心思，赵合灭了灯烛，躺在满是温暖的被窝中，闭眼进入了梦乡。
江鹤刚把柳洛儿的洗脚水拿出去倒了，进屋便见柳洛儿坐在床边，好似正等着他一般。
细想一番，好像从饭桌下来以后，柳洛儿就一直保持沉默，与平时所差甚大，想不发现都难。
江鹤低头握住柳洛儿的脚丫塞进怀里暖了暖，刻意忽略她眼中询问，“洗完了怎么不进被子？天冷得很，要是着凉怎么办？”
柳洛儿脑海中还盘旋着许多疑问，任由江鹤把她脚丫塞进怀里，等了半天也不见江鹤说道点子上，柳洛儿一阵心烦，脚丫一踹把江鹤向后踹了一个趔趄，她拧眉声音沉闷，“方才吃饭的时候，你们谈及的‘回去’是什么意思？是你要离开这里了吗？回到你自己的家里去吗？”
就是在别处有家又怎么样？如今她已经是他的人了，只要他说一声，她愿意跟他前去他的家乡。
江鹤语气低沉的道：“我的家就在这里。”
柳洛儿与江鹤对视，那双寡情的眸子依旧一如既往的深沉，然而里面却没了那股让她安心的成分。
沉默了一会儿，柳洛儿摇摇头，隐约有些失望，“不，你骗我。”
所有的事情都摆在眼前，可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不肯多说。柳洛儿心思愈发沉重，种种猜测涌上心头。
难道，是因为他在他的家乡已经有了家室？
刹那间，柳洛儿一颗心掉进冰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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