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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小声的嘀咕着一些听不懂的话，一阵子后，给三叔使了个眼色，三叔迅速拿来一根毛竹走到堂屋前，顶上还挂着一只大公鸡，爷爷继续念叨着那些听不懂的词，而三叔则一边不停的挥动毛竹，一边不停的高呼：“阿豪，回来吧！”声音极其凄凉。
这样一直持续到那堆柴火燃烧殆尽，爷爷才离开那“蘸台”，带着我进了偏屋等着。不知过了多久，堂屋里只有那烛火在寒风中不断摇曳着，其他并没有任何反应。
在我看来，这一切都极其怪诞，但也许只有这样，三叔三婶心里才能好受些吧。三叔似乎也对爷爷产生了怀疑，好几次想开口，却被三婶给拦了下来。
这么枯等是毫无意义的，我正想开口安慰三叔，那蜡烛的火苗却突然开始剧烈晃动，发出布匹挥动的声音，正当以为快要熄灭的时候，却转眼间就恢复如初，而那火苗却成了蓝色的。
那桌前，有个黑影也开始慢慢变得清晰，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我一眼就认出那是阿豪，他低着头看着那桌饭菜，缓缓坐了下来。
三婶看到这一幕，泪水再也止不住，想开口却被三叔捂住了嘴。爷爷之前已经交代过，身死他乡的人，魂魄虚弱，生人的阳气很容易冲散他的三魂七魄，并且，万一阿豪留恋亲人，那是害了他。
阿豪缓缓站起身，四下打量了一下屋里，朝着正堂跪下，磕了三个头，慢慢消失不见了。
三叔三婶这才走出偏屋，抱着那个穿着阿豪衣服的稻草人又是一阵痛哭。
我们没有多做停留便回了家，我脑子里一直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切，突然爷爷叹了口气，轻声道：“这事有些不对。”
我问哪里不对，老爷子却一言不发，只剩下脚踩积雪那清脆的声音。
在我们这，春节不能“动”，应当守在家里，所以阿豪的下葬选在初三这天。
爷爷定好了上山下葬的时间，那是临近傍晚，也是阿豪的生辰。来了很多人，一切都跟普通的送葬没什么区别，除了这棺材里放的只是一具稻草人。
毕竟棺材里躺着的是稻草人，上山倒是没费什么力气。等安埋妥当，众人都陆陆续续散去，老爷子绕着那坟堆逆时针走了三圈，撒了些纸钱，念叨了一些含糊不清的话，隐隐约约听到是什么认祖归宗之类的。
后来我才知道，这叫“指路”。所谓的“指路”，就是为鬼魂指引升天的道路，首先，先上一条道，向前走去会分出许多的岔道，这是依照死者不同性别所设的小道，与我们常说的黄泉路类似。亡魂走上自己氏族的道之后，要度过一条河，河里是森森白骨，也就是所谓的奈何桥。要是没有活人“指路”，亡魂就过不了这奈何桥。
做完这些，老爷子似乎有话要说，三叔三婶依旧在往坟前那火盆里烧着纸钱，老爷子终究是没开口，领着我下山去了。
回家后我一再追问，爷爷这才说了出来，说阿豪不像是意外死亡，倒像是被人谋害了。听闻这话，父亲责备了老爷子几句，这种事岂能信口开河？
不过我倒是有些愿意相信爷爷说的，毕竟前几天招魂让我不得不相信这世上有些事无法用科学去解释。只不过阿豪尸骨无存，警察通过调查，确实是在一出暗涌处落水的，老爷子怎么就能确定这阿豪是被人谋害？
老爷子没再多说，依旧吧嗒着那大烟斗，毕竟牙齿掉的差不多了，有些哈喇子沾到了花白的胡须上。
那晚我睡得很早，小雨落在屋顶的瓦片上，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我满脑子是和阿豪儿时的回忆，想着想着就犯起了困，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有人叫我，却全身无法动弹。
想必大多数人都有这种经历，能听到周围的一切，甚至能看到，却无法言语，无法动弹，也就是俗称的“鬼压床”，而此时我明显看到阿豪浑身湿透的站在我床前，一个劲儿说着“帮我……”
我自诩胆子不小，但听到这渗人的声音依旧十分恐惧，这种恐惧只压得我连发抖的力气都没有。
我拼命挣扎着，像是落水一般奋力挣扎，终于清醒了过来，天已经快亮了，而眼前的“阿豪”也不见了。
起床后我将这事告诉了老爷子，老爷子说那是因为我穿过阿豪的衣服，而且亲如兄弟这才回来找我，还说阿豪一定是被人谋害，才要我帮他。说这被人谋害的人，心里有一股怨气，让他不愿进入轮回，只有平了这股怨气，才能得以安息。
人之所以活着，是因为有一口气，而鬼魂不愿离去，是多了一口气。
吃完早饭，老爷子让我拎着一打纸钱去阿豪坟前烧掉，并让他放心，会帮他。
正准备出门，三叔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顾不得脚底的泥巴，径自进屋去了，原来这三叔也和我一样，看到了阿豪回来了。老爷子安慰了一阵，三叔才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
说实话，就算阿豪真的像老爷子说的，被人谋害了，我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又不是警察，能怎么帮他？但这几天的事儿又让我不得不信。
阿豪坟前的火盆里堆满了烧过的纸，昨晚的小雨让这些残渣凝固成一整坨，盆底积了一层黑色的水。我本想将它倒掉，但想起老爷子说的，千万不能动，动了亡人就收不到那些钱了。
我将带来的纸钱点着，就直接放在那堆残渣上。
“阿豪，你放心，我会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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