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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爸吃了几口早餐，便放下了筷子。
“老伴，闺女做的饭可比你的好吃多啦，”他坐在沙发中，细细擦拭着那张合照，喃喃自语着，“你还没吃过几次闺女做的饭菜呢，你以前老担心杜若她照顾不好自己，可现在啊，她长大了，成熟了，不仅能把自己照料好，也能照顾我了。”
“你不在家里，我这心怎么就那么难受呢？以前你在的时候，我随时都能看见你，现在，我想看你一眼，变得好难。”无声落下的眼泪，在镜框上飞溅出晶莹的水花，杜爸这才回神，慌忙将眼泪抹去，“你看我，怎么又哭上了？”
看着照片中还年轻的爱人，杜爸心里愈发不是滋味：“老伴，你以前真漂亮，其实我一直没对你说过，当时在村里，我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就喜欢上你啦，那天你穿着一件粉红色的棉袄，头发长长的，多漂亮。”
他仿佛回到了三十多年前，和老伴第一次见面的盛夏。
她的身影如此清晰，她的眼，她的眉，他通通记得。
他多想再抱抱她，再摸摸她，多想亲口告诉她，他这辈子没当面对她说出口的话。
“你说你咋就那么狠心呢？丢下我和杜若一个人走了，你怎么舍得！”他哽咽着，眼泪不住落下，模糊了杜妈的身影，他一边哭，一边擦着照片，可他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咔嚓”，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展云航将钥匙拔出，刚进屋，就被杜爸狼狈的样子惊住。
“伯父……”他欲言又止。
这两天，伯父的情绪一直很平静，他以为，伯父和杜若正在慢慢走出来，原来只是假装的吗？
“小展，你来啦。”杜爸急忙把眼泪擦干，放下照片，“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要过来。”
“我是来给您送降压药的。”展云航微微一笑，将装着药的塑料袋搁到茶几上，绝口不提刚才的事。
“你有心了，这段时间要不是有你，这个家或许早就垮掉了。”这个年轻人他没有看错，是个好的。
老伴临终前的愿望他一直记着呢，如果把女儿交给他，相信他一定会好好爱护女儿。
“这是我应该做的，”他回答得异常诚恳，只有这样做，他心里才会好受些，“伯父这些药的服用方法，我都给你写在了盒子上，你记得按时吃。”
“太麻烦你了。”连这些小细节他也考虑到了吗？杜爸越看他越觉得不错。
充满慈爱的目光，展云航怎会感觉不到？他心头暗暗欣喜，他还得加倍努力争取得到伯父更多的好感，他做的这一切，总有一天能感动杜若。
“小展啊，你现在还想和杜若在一起吗？”杜爸沉默了几秒，才把这句话问出来。
比起那位霍总，他更看好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年轻人，至少家里发生这么大的变故，是他忙里忙外的帮忙处理。
而那个人呢？那个口口声声说要做给他看，要给杜若幸福的男人，却只出现过一次！
虽说那次他来医院，被自己轰走，但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现身过。
这就是他所谓的诚意？
“是，伯父，我也不瞒你，我对杜若是真心的，不过你放心，我知道她心里的人不是我，我可以等。”那么多年他都等过来了，不急着这一时半会儿，因为他心里很清楚，杜若她最后选择的，只会是他！“再说了，杜若她现在一定不想谈感情的事，霍镇骁他做的这些事，伤杜若太深，她需要时间慢慢走出来，就算我很想和她在一起，但我也不能逼她。”
“你这话什么意思？那个男人对杜若做了什么？”杜爸隐隐觉得他这话不太对劲。
“伯父，您不知道？”展云航面露吃惊，但转瞬他便想要岔开话题：“伯父，你先吃药，这种药要在饭后吃。”
“不用了，小展，你把刚才的事给我说清楚！”那个男人伤过杜若？什么时候的事？
“伯父，我……”
“你别想着敷衍我，他到底做了些什么？”杜爸凝眉质问，“你如果真的爱杜若，你就应该把知道的事说出来！”
对霍镇骁，他心里藏着一份愧疚。
那个男人当时在咖啡厅说的那番话，曾经打动了他，只是，老伴临终前的交代，让他只能强行将他和杜若隔开。
如今，似乎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他必须要弄清楚，不然，他这辈子都会觉得愧对他。
展云航幽幽叹了口气：“伯父，您别逼我了，如果被杜若知道，我把那些事告诉你，她会埋怨我的。”
事情很严重，否则，小展不会这么犹豫。
一个曾经的猜测蓦地闪过脑海，杜爸脸色大变：“他们是不是从三年前就在交往？杜若当初流掉的孩子，是不是他的？”
能让小展难以启齿，而杜若一直瞒着他们的，除了这件事，没有别的。
展云航沉默不语，他的沉默落在杜爸的眼里，显然已是一种默认。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这样！”三年前他和老伴一直在怀疑，没想到是真的！“早知道是这样……当时我说什么也不该见他……不该听他那些话……”
杜爸瘫倒在沙发中，后悔不已。
“如果我提前回家……说不定……说不定她妈就不会……”是他的错！他信错了人！什么会对杜若好，通通是假的！三年前那个男人狠狠伤害过杜若一次，而他这个做爸爸的，居然还会认为他能给杜若带去幸福。
他错了……
“伯父你刚才说什么？伯母出事那天，你见过霍镇骁？”展云航大吃一惊，“难道他是故意在那天约你，把你和伯母分开，再让人对伯母下手吗？”
他的低声呢喃，如同轰天雷般，炸得杜爸头晕目眩。
双手在身侧微微抽搐，他猛地抬起头来：“什么叫对她下手？”
是他？
怎么可能……那不是一场意外事故吗？
展云航陷入沉默，似乎在挣扎是否要把实情告诉他。
“小展，你把话说明白，是不是他干的！”杜爸紧紧盯着他，他要知道真相，他要知道小展刚才的话是不是真的！
脑子嗡嗡地混乱着，唯有这个念头，无比清晰。
“伯父，您别这样。”展云航伸手想要去扶他一把。
“快说！你想急死我吗？”老伴发生意外，已经够惨了，可现在，似乎背后还有隐情，他怎么能不去问？怎么能不去理会？
手掌用力握住展云航的胳膊，力道重得像是要捏碎他的骨头。
“是，是他干的。”他狠狠拧着眉头，挣扎了半响，才妥协似的开口。
【轰】
耳膜炸响，杜爸紧绷的身体竟不停地痉挛。
真的是他！真的是他！
他害死了他的老伴！
“伯父，您别激动。”展云航见他脸色发白，立即把降压药取了出来，塞进他嘴里，逼着他吃下去。
他不能再让伯父有事。
半个小时后，眩晕逐渐散去，杜爸狼狈地喘着粗气，身上汗渍淋漓，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给捞出来一般，瘫软地靠在沙发上。
“你给我……说明白……他是怎么干的……说清楚……”他要知道一切！会不会是异常误会？
他不敢相信，一个在他面前诚恳许诺的男人，背地里，却干出伤害他爱人的事。
“伯父……”展云航欲言又止。
“说！”杜爸加重了口气。
见状他只能把警方的调查结果原原本本告诉杜爸，不敢瞒着他。
他是伯母最亲密的人，理应知道真相。
“他怎么敢！怎么敢做出这种事！”杜爸气得浑身发抖，他是个傻子，居然看走了眼！错把一个杀人犯当作好人！甚至还差点把杜若交到他手里。
愤怒淹没了他的理智，只要想到老伴走时满身是血的画面，想到她断气的场景，他就恨不得亲手杀了霍镇骁！
他该死！
身体倏地从沙发上蹦直，双目充血，扭头朝门外冲去。
他要杀了他，杀了他，为老伴报仇。
“伯父，”展云航赶紧拦在他跟前，如果让伯父出门，他会做出不理智的行为，他不能让这种事发生，“你不能冲动，你若是有个万一，杜若她该怎么办？”
闺女……
杜爸一怔，对，他不能冲动，但他更不会放过他！
那是个畜生，一个禽兽不如的畜生！
他装得真好啊，就连自己也差点被他骗过去。
他就觉得奇怪，以他的身份，被老伴敌视，被老伴教训，怎么会咽得下这口气，原来他一直记着这笔帐呢，就等着找机会狠狠报复回来。
好深的算计，好狠的手段！
“他就不怕报应吗？”杜爸咬牙怒斥。
“也许他以为自己能一手遮天，伯父，您放心，我会用尽一切方法，让他得到惩罚。”一抹恨意掠过展云航的眼底，他要让他身败名裂！同样是霍家的孩子，凭什么他霍镇骁就能继承霍家偌大的家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他却要跟着别人姓，最后只落得一个小小的医生当？如果不是因为他有钱有势，怎么会事事高他一头，就连那次他手术出事，也要靠他摆平。而他心爱的女人，最后也被他抢走？
……
杜若离开警局时，已经是下午，她匆忙赶到市场买了一大摞冥纸、纸糊的别墅、以及各式各样的纸人。
妈在世时，她没能尽孝，没能让妈过更好的生活，如今，她只能用这种办法，让妈在下边过上好日子。
驱车回到小区，进屋后，她奇怪的发现客厅里竟空无一人。
桌上的饭菜已经被收掉，爸在屋里睡午觉吗？
将手里的货物搁到一旁后，她这才放轻脚步，想去看看杜爸是否睡下了。
“杜若，你给我进来。”杜爸冰冷愤怒的声音，从微微敞开的房门缝隙中传出。
杜若心尖一紧，爸他怎么了？
推门进去，明媚的阳光从窗户外折射进来，卧室还算明亮。
杜爸冷着脸站在书桌前，桌上放着杜妈的照片。
他背对杜若，溢满血丝的双眼紧紧盯着照片里的爱人。
她有什么错？为什么要得到这样的对待？
她只是想让闺女幸福，想让闺女换一个人去爱，这也有错吗？凭什么那个男人要用如此残忍的方式害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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