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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苏渐离微微抬眼看了一眼孟玄哲，苏渐离和孟玄哲周旋了这么多年，恐怕普天之下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孟玄哲，就连大将军秦漠也不一定比他更了解。
他分明从孟玄哲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怜惜和心疼，怜惜是因为他不想让童舒荼绕弯子吧？心疼——则是因为孟玄哲发现童舒荼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一眼，似乎在刻意回避。
孟玄哲是何等聪明的人，想必他已经猜到，童舒荼把满门被屠的仇恨记在了孟玄哲的头上。
童舒荼颔首细语，“当日，段掌事呈递给惠妃娘娘的衣裳，上面绣着一团火焰。素锦大人从段掌事的口中得知，段掌事之所以想绣一团火焰，是因为惠妃娘娘说她看腻了花花草草，想要一点特别的绣花。如此，段掌事才想到了火焰。惠妃娘娘也说，段掌事绣的火焰图案栩栩如生，让她心生欢喜。”
孟玄哲听到这里后，主动问：“后来，衣裳上的火焰就变成了真的火焰？”
童舒荼点头，没有应声。
孟玄哲方才意识到自己搅乱了童舒荼的思路，也看到了童舒荼越掐越紧的手指，他失落地收回了目光，故作毫不在意地抬手，“你继续说。”
童舒荼方才继续说道：“素锦大人已经查明，让惠妃娘娘衣裳着火的是雪香。”
“雪香？”孟玄哲再次看向童舒荼，童舒荼依旧颔首，微蹙着眉，眸光冰冷而生疏。
孟玄哲把身体收了回去，“雪香这东西，不是寻常人能有。”
苏渐离说道：“陵戎道长一直在探知长生之法，平常会遇到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也许他对雪香有所了解。”
苏渐离看准时机，不急不缓地说道。
孟玄哲看着苏渐离，沉默了片刻，这一刻仿佛天地都为之凝固了一样。
没有人知道孟玄哲在想些什么，也许是他还没从童舒荼的恨意中醒来，也许是他通过陵戎这两个字想到了那个叫朱芷兰的绣娘。
短暂的沉默后，孟玄哲回过神来，点头：“好，本宫会安排他们去找陵戎道长。”
孟玄哲说完后又道：“你们这几日为了断案也辛苦了，今日就住在宫中，让本宫好生招待你们。”
童舒荼直接回绝：“民女谢过太子殿下，民女还有腰带要为太子殿下缝制，不敢怠慢。”
苏渐离知道童舒荼是一刻也不想在宫里多待，除此之外，他更担心的是，太子孟玄哲会对童舒荼起杀心。
童舒荼知道孟玄哲是屠她满门的仇人，孟玄哲也猜想到了这一点，以他的狠辣，他怎么可能留着童舒荼？
苏渐离对孟玄哲道：“微臣也还要继续处理卷宗，就不劳烦太子殿下了。”
太子看了看童舒荼，又看了看苏渐离，心里怅然若失，只好作罢。
太子又道：“既然你们都很忙，那本宫也不敢耽搁你们的时间，本宫这就让人去叫陵戎道长入宫。”
听了这话，童舒荼微蹙的眉头越发紧皱在一起。
苏渐离往童舒荼身旁靠近了一步，轻声对她道：“既然太子殿下已经安排好了，我们就照做吧。”
虽然这里是皇宫，但孟玄哲想杀苏渐离的话，也绝非易事。
孟玄哲看着苏渐离和童舒荼对视浅笑的样子，心底深处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仿佛胸口被人用铁锤狠狠地锤击了一下。
孟玄哲也勉强挤出一个笑脸，“你们先坐会儿，我去处理一点别的事。”
孟玄哲离开大殿后，在隔壁的小房间的窗台前站立。一阵阵秋风从窗户外闯了进来，拍打在他的脸上。
苏渐离为了保护童舒荼，所说的每一个字，所作出的每一个表情都在孟玄哲的脑海里回旋……
“太子殿下……”
不知何时，秦漠来到了孟玄哲的身后。
孟玄哲猛的回过身来，目光一扫先前的落寞，坚定地对秦漠道：“你确定当初屠了舒荼家满门的人是他？”
秦漠不明白孟玄哲为何忽然又想起了那件事情，他如实点头。
孟玄哲陷入了沉思中。
秦漠凝望着沉思中的孟玄哲半晌后问道：“太子殿下，莫非您把苏大人和童绣娘留在宫里，是想……”
秦漠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孟玄哲眉头紧皱，抬眼看着秦漠。
“本宫不是那个意思！”
孟玄哲话语中透着恼怒。
秦漠噤声了。
孟玄哲叹息道：“我只是没想到苏渐离会这么护着他。”
孟玄哲的话里很有深意，只是他的深意被秦漠误以为是因为有苏渐离的保护，所以太子殿下才不敢动童舒荼一根汗毛。
秦漠对孟玄哲道：“只要末将想办法把苏大人引开，再杀童绣娘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了。”
孟玄哲猛地看向秦漠，目露凶光，接着狠狠一拳打在了秦漠的脸上。
“本宫何时说过要杀她！”
秦漠被击倒在地，嘴角挂着一条血渍。
孟玄哲看到秦漠的狼狈后，方才稍微平息了心里的愤懑，他转过身去，幽幽说道：“我从没有动过要杀她的心思。另外，虽然我们还没有解开《锦绣河图》中潜藏的秘门，但是我们可以透过《锦绣河图》看出，我蜀国天下早已被苏渐离的人渗透，不管是在宫内还是宫外，我们都不能妄动。不能让那些潜伏在蜀国的人，误以为我们要杀苏渐离。”
说到这里，秦漠有不同的想法，他单手撑着地面，从地上爬起来。
“太子殿下，你是一国储君，怎么能任由苏渐离这个小人操控？末将一定拼死保护太子殿下的皇威！”
秦漠说得铿锵有力，孟玄哲却有些疲倦地摆摆手。
“现在不是争一口气的时候，我们能想尽办法保住蜀国天下已经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皇威算什么？如果能让天下太平，本宫宁可不要这皇威！”
孟玄哲叹息一声，又道：“本宫也是透过镇魂岛‘青乌案’才看明白，苏渐离在蜀地的势力远超我的估计。”
“那这童绣娘……”秦漠真不明白孟玄哲为什么要留着童舒荼这个小绣娘。
童舒荼根本不知道去年的屠门真相，就算知道，也同样不会原谅孟玄哲。如此一来，童舒荼和孟玄哲必然只能是仇敌。
童舒荼心思玲珑，若是有她为敌，孟玄哲的江山会更飘摇。
所以，在秦漠看来，杀了童舒荼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孟玄哲仍旧再次用凶光横溢的眼睛盯着秦漠，一字一顿地说道：“本宫说过，本宫不会杀她。”
说完，孟玄哲一抬手，对秦漠冷冰冰地说道：“大将军先退下。”
他没再叫秦漠名字，而是生疏地称他为大将军。
秦漠知道是因为自己戳到了他的痛处，让他不高兴了。但对感情之事木讷无知的秦漠，怎么也想不明白孟玄哲为什么不杀了童舒荼。
秦漠刚走到门口，就有内侍进来告诉孟玄哲，陵戎道长已经到了。
“这么快？”孟玄哲倒吸了一口寒气。
孟玄哲一步步朝门外走，心跳得很快。
他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担心这场案子结束后，自己再没有办法绑住苏渐离和童舒荼了吗？担心秘图终会被他们取走？担心这一切结束得太快？
他在心里问自己，莫非是担心自己会是这一场角逐的败者？
不可能！
孟玄哲的手紧拽成拳头，他绝不会输！从他坐上储君这个位置以来，他就没有输过。这一场角逐，他也必须要赢。
孟玄哲看到陵戎道长时，略微觉得有些眼熟，带陵戎道长行过礼之后，他方才回想起来，自己曾在转运司锦院外见过他。
那时候孟玄哲坐在华辇之上，陵戎道长路过，见太子仪仗前来，便跪地行礼，如此而已。
孟玄哲不动神色，直接问陵戎道长：“你可见过雪香之物？”
陵戎道长沉稳应道：“未曾见过，但听说过。听说雪香之物一旦现世就会焚烧，凶狠毒辣。”
“没有见过？”孟玄哲看向苏渐离。
孟玄哲相信，苏渐离把这道长叫来，绝不可能仅仅因为这道长听说过雪香。
苏渐离对孟玄哲微微点了下头，转而看着陵戎道长。不过他并不急着问陵戎道长关于雪香的事情，而是问他：“陵戎道长近日似乎和转运司锦院的朱绣娘来往甚密。”
陵戎在听到“朱绣娘”三个字的时候明显身体一僵。
孟玄哲不耐烦地招手，站在一旁的白发内侍赶紧上前。
陵戎抬起头来，紧张地看着孟玄哲。
只听孟玄哲对那内侍道：“去吧朱绣娘也叫来。”
陵戎道长把头低埋，忍不住闭上了双眼，似乎心痛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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