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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大哥……”
柳青青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变了腔调，从一个口无遮拦、死不认错的骄纵大小姐，瞬间就变成了温柔和顺的大家闺秀。
鹿九和许琳琅也都觉察到了这种变化，许琳琅轻轻的嗤了一声，觉得实在是可笑。
田俊彦心里也厌恶的嗤了一声，柳青青平时是如何待人的，他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只是柳仁义此时此刻还是需要利用的人，而眼前这个没什么脑子“仁义山庄”的大小姐，则是他最好的途径。
水城的结果无论是什么，他和柳青青之间都不会有结果。
田俊彦对柳青青，并没有什么不舍之情，他已经厌烦透了，无论是对面前这个女人，还是自己。
柳青青又抢着说话。
“田大哥，这位英雄姓唐，唐先泽，他旁边这位是名仵作，许琳琅。”
田俊彦的眼神再次移到了鹿九和许琳琅身上。
“哦？”
他拖长了音调，带着浓浓的好奇和疑问，接下来的一句带着期待和诚恳。
“在下田俊彦，请问这位唐兄从哪里来？”
“洛阳。”
鹿九看着田俊彦，眼神复杂，自己的记忆还没有恢复，眼前的人是个陌生人，可是内心却总是对他有些奇怪的感觉。
他感觉这个人姓唐，和唐散金是一个地方的，这个想法是在田俊彦抬起眼睛的时候猛地冒出来的，又像野火一般迅速的熄灭了，但鹿九却很在意。
细细的看了田俊彦的外形还有举手投足之间，并没有和唐散金有什么相似之处。
还有听他的口音，既没有川音，也没有水城特有的音色，反而带着长安那边的口音。
长安……
自己难道去过长安？为什么会这么熟悉？那熟悉的特有的口音，似乎正在一下一下的敲击着鹿九的神经，迫使他想要想起来什么，但脑中一片空白。
“洛阳吗？说话倒是没有没有洛阳的口音。”
田俊彦越看鹿九，心里就越疑惑，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鹿九，可自己从来没有去过洛阳。
他有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见过一面的人就永远都不会忘记，但是这个鹿九，只觉得见过，但却想不起来。
“出身洛阳，但一直云游四方，所以并没有洛阳口音。”
田俊彦长相英俊、眼神温和、说话的语气也是十分的舒服，但鹿九越听，越觉得刚才的那个想法不是臆想，这个人真的和他认识的，“唐”这个姓很像。
“听俊彦兄的口音，应该是长安人？”
田俊彦笑着微微点了一下头。他5岁起展现出过人的天赋之后就被家族带到了长安，在长安长大，北方的水土让他身上川西人的特征已经完全消失，他的口味也都变了，一点辣都不吃。
“唐……先……泽……”
田俊彦一字一字念出了这个名字，他在心里佩服此刻自己的演技，明明都快要笑出来了，可却表现出一点都不知道，甚至对眼前这个人还有点感兴趣的样子。
他知道此刻他的声音正一下一下敲打着鹿九的心脏，像一把小锤子把惊慌的钉子慢慢的钉了进去。
他的眼神没有任何攻击性，但就是能让一个人的心变得惊慌。
只是鹿九的神色一点也没变，身子也挺的笔直，这个形象，真的见过，到底是在哪里？
如果他们不是对立的关系，或许能坐下来喝杯酒？
田俊彦挑了挑眉。
“唐先泽……这位唐兄，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田俊彦有些羞耻的发问，这本来就是对他记忆力的一种侮辱。
鹿九摇摇头。
“没有印象，我从未出过洛阳，这次是第一次。”
柳青青又插话。
“哎呀，那你们两位，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一见如故？我听说有的人前生的缘分未了，所以今生第一次见面就会觉得眼熟。”
许琳琅听着觉得好笑，她是绝对不会相信这种前世今生这种玩笑，这本来就是为了骗涉世未深的青年男女而编出来的谎话。
柳青青在这个环境下说出这种话，显得尤为可笑。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田俊彦的眼神终于落到了那具女尸身上，看到那身衣服的时候，瞳孔缩了一下。
貔貅赌坊。
如果不是为了见到鹿九，他今天是不会过来的，这种事情，这种身份的人，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好管的？
他皱起眉头，看着许琳琅。
“这位许姑娘是仵作？刚好衙门里的老蒋告假回家，不如许仵作就劳累一次吧。”
说是询问，却一点没有回转的余地。
许琳琅一听能有地方让她光明正大的去验尸，顿时开心起来，一点都没在意他语气里的傲慢。
鹿九不放心她一个人，自然也跟着。
随行而来的侍卫们立刻抬过来一个担架，把女尸放在上面，抬起便走。
从头至尾，如梦都没有出现。
柳青青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父亲柳仁义很可能就和如梦在一起。
这个贱人！
尸体抬到了衙门里，田俊彦命人掌灯，即刻验尸。
这是一间只要是仵作，都会梦寐以求的验尸间，里面的东西应有尽有，一旦缺少就会立刻补上。
而且只要有尸体需要到衙门检查，小厨房就会立即开火，做好辟尸气的三神汤。
侍卫已经从窖里取出了辟秽丹，点燃用来去除秽气。
泡肿了的浮尸被放在了专门打造的架子上，衣服已经被许琳琅卸了大半，鹿九站在她的身边，检查了女尸的外衣。
田俊彦一点都没有嫌弃的意思，反而很悠闲的一边用茶碗盖拨弄茶叶，一边打量着屋里的几个人。
柳青青还是有点害怕，她是个娇娇女，虽然柳仁义是个大侠，但从没有亲自动手杀过人。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尸体，要不是看见许琳琅一脸兴奋和坦然的轻声和鹿九说着什么，她早就吐出来了。
田俊彦自从进了衙门之后就好像忘了她这个人，眼光半点没有放在她身上，让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按理说，她是不应该留在这里的。
田俊彦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被那两个检查尸体的人吸引了过去，一碗茶端在手中，与其说是正在慢慢品，不如说是掩饰他心中惊讶的道具。
这个鹿九真的和之前收到的情报里说的不一样，一点都不一样。
据说他是因为失忆才会变成这样，可一个失忆的人突然有了验尸的能力吗？
这怎么可能？别说田俊彦不信，恐怕此刻留在鹿九身边的那个司马箜也不会相信吧？
如梦，这个女人，果然不能完全相信她提供的情报。
还有这个死了丫鬟，明明就是她赌坊的人。
拿着茶盏的手微微用力，骨瓷上已经出现了一道裂纹，田俊彦轻轻的喝了一口茶，把茶碗递给旁边的侍卫，淡淡的问。
“他杀？自杀？”
鹿九回答。
“他杀。”
田俊彦没有说话，许琳琅已经把尸体的外衣脱完，剩下中衣，她有些犹豫的看了鹿九一眼，又看了看田俊彦。
既然是他杀，就免不了把衣服脱干净检查尸身，她是仵作，尸体性别和她无关，但旁边这几位。
毕竟是具女尸，虽然是个丫鬟打扮，但生前也应该是守规矩的，死后自然也不能被人随意看来看去。
尤其是田俊彦的眼神，像是能穿透一切，让许琳琅觉得务必要帮这具女尸遮掩一下。
“大人，小人即将检验女尸，恐怕冲撞了大人的贵体，要不去外面少坐片刻？”
“放肆！”
田俊彦还没有说话，旁边的侍卫到是大声训斥过来。
“大人有大人的安排，岂是你一个仵作能指挥的？”
许琳琅变了脸色，上一个敢和她这么说话的人，胳膊脱臼了半个月才好。
坐着的田俊彦没有说话，长长的眼睛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似乎并没有听见他们刚才说的话。
柳青青是想离开的，非常非常想，但此刻却不敢说什么，不知道为什么，田俊彦每时每刻都带着微笑，人也长得和气，但不说话的时候就会给她一种狠厉之感，让她有时候想靠近，有时候很害怕。
她虽然已经站在门口了，门外的风从门缝里进来，让她的呼吸顺畅了不少，但是那股尸体的味道还是一阵一阵的钻入了她的鼻子，让她非常的想吐。
不知道田俊彦是怎么喝下茶去的，还能一脸无事的样子。
正在胡思乱想，鹿九已经站起来，对着田俊彦拱了拱手。
“大人，有一些猜想还需要验证，只是死者是名女子，恐怕是还没有婚嫁……”
“哦？”
田俊彦这才抬起眼睛，刚才他是真的走神了，这个死了的丫鬟的装束，他的确在赌场貔貅里见过，那个赌场是他第一次和如梦见面的时候去的。
如果不是如梦专门派人来给他讲鹿九身边有个女仵作，他才不会特地来看验尸，现在看来，这个女仵作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占了一个“女”字，他的眼光扫过了柳青青。
就像柳青青一样，明明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蠢货，却偏偏要装出自己是个侠女的样子，这种人，最容易被人放在火上烤，下场绝不会太好。
想到这里，田俊彦也没有了什么兴趣，准备找个借口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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