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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大概有三十多岁，土生土长的水城人，对寻欢作乐有着天然的爱好，对升迁没有什么想法，甚至还害怕如果进了京城，反而没有在水城这般潇洒自在，所以身边不但能容下田俊彦这种人，还会很依赖他，恨不得除了这个官衔，什么都让他去负责。
因为长期在花丛和美酒中流连，他的精神有些萎靡不振，心思全花在了琢磨去玩更好玩的东西，问话的时候也有些心不在焉，其实也没有明白到底要问什么，总之就是能不能抓到凶手。
当然，如果抓不到凶手，就说凶手已经外逃，反正不会影响水城就行。
其实他并不把那个叫什么灵儿还是巧儿的丫鬟的死放在心中，但是这个丫鬟是如梦的，休书是鹿鸣城和万玲玲的，让他不得不打点起精神来应付。
毕竟只要对江湖上事情有点关心的，都知道一年前鹿九的案子，那可真是个狠人那。
“所以，鹿九来了水城？杀了这个灵儿？”
“这只是个推测，并没有事实依据。”
“死了一个人，还不算是事实依据？”
知府觉得很奇怪，鹿九能杀他的兄嫂，当然也可以杀一个丫鬟，更何况还是万玲玲的丫鬟。
“死了一个人，只能证明一年前的案子还有些隐情没有挖出来，比如这封休书……但不能证明就是鹿九杀的人，因为杀人手法不一致。”
知府点了点头，抬起下巴想了想。
“如果真的是鹿九，你们能不能抓住他？”
“水城里聚集了这么多的江湖侠客，惩恶扬善是他们应该做的，让杀人者偿命、认罪伏法，是衙门的责任，我只是一个路过的仵作。”
许琳琅应答有度，态度不卑不亢，让知府对女仵作有了点改观，但也只是一点点。
知府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许琳琅，发现这个姑娘长相不俗，虽然穿的是男装，倒别有一番韵味。
心里暗暗的揣度，这个姑娘的父母可真不讲究，好好的姑娘，怎么就让她抛头露面出来当个仵作？
但是他却忘了自己对如梦的一片痴心，却是因为如梦和别的弱质闺阁不一样，坦荡大方，做事懂分寸，有规矩。
还有旁边这个瘦削的少年，话虽然不多，但是眼神中透露着一股凌然之气，明明是个布衣，打扮上也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但就让自己不敢直视，自己第一次见到皇上的时候，虽然紧张，却没有感到压迫。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做的所有事情都无法遁形，只让他扫一眼，就能把自己看的透透彻彻。
知府没了谈心，低头想了想，把事情全部委托给了田俊彦。
田俊彦坐在他的下首，低着头隐藏着自己的情绪，他对这个上级的心情很复杂，有嫉妒、有不屑还有些无法说出口的感激。
如果不是这个知府的全力信任，他不可能在水城安安稳稳的等上三年，只是人际关系就能让他头疼致死。
不过他这一生都无法得到的东西，却在知府这里好不值钱，似乎天生就该享受这些，如果自己是他，肯定能在三十多岁的这个年纪走上更高的位置，说不定已经位极人臣了。
但正是可笑，人家根本不在乎这些，只是天天琢磨着更刺激更有趣的玩法，对他那种几乎无趣的生活方式才会觉得奇怪。
“什么都不会比及时行乐更重要，人生很短，能行乐的时间更短，只要想明白了这个，谁还会挖空心思的和自己过不去？金银财宝都是粪土，只有画出去、换来美人一笑、美酒千斤才是真的。”
知府只要看到他皱着眉头就会这样自以为是的教导他。
田俊彦先开始只觉得他真可笑，也真是废物，但仔细想一想，自己除了这可笑的生存能力，还有什么比这个自己看不上的人强？
根本没有！
他和许琳琅和鹿九告辞出来，抬头看着天，有些怅然。
天空的远处有个小黑点，不仔细看的话，根本不会发现。
如果自己运气很好，那么后代也会像这个知府一样吧，无忧无虑。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平静，转头看着鹿九。
“唐兄弟对这个案子很有兴趣？”
“是，既然碰见了，就不能不管，这个灵儿年纪轻轻，虽说时运不济当了下人，可也是爹娘养了一场。”
田俊彦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许琳琅。
“除了这个，还有因为可能找到鹿九的行踪吧？”
鹿九略一点头，并不羞惭的意思。
“是，鹿九是江湖大患，如果能顺藤摸瓜找到鹿九，灵儿也算是没有白死。”
说得好，说的很好，差点田俊彦就要相信了。
不过没关系，他也很好奇到底是谁用这么麻烦的办法杀一个丫鬟，除非这个丫鬟身上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除了那封休书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就连许琳琅解剖之后也没有发现。
昨晚上，他独自一人进了停尸房，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他能保证，如果丫鬟身上藏了什么，他一定能发现。
如果他都没有找到，那就一定是没有。
丫鬟的衣服是反穿的，冻死的人会出现幻觉，出现反常脱衣的，但又是谁把衣服给她穿上的呢？还故意反穿？
他把这个丫鬟的生平私聊递给了鹿九。
上面写着：林灵儿，女，十九岁，洛阳周边人氏。亲生父母不详，五岁时被拐卖至养父母处，9岁被卖至万里城府上，成为万玲玲的陪读丫鬟，死契。
十三岁时成为一等大丫鬟，十八岁时成为陪嫁进入鹿家。
一年前来到水城，卖身为奴至金钱巷，活契。
养父母已经在一年前搬走，去处不详。
林灵儿曾经是万玲玲的贴身丫鬟，经历了那次的鹿九事件。
怪不得自己会在醒来的时候看见她，既然是贴身丫鬟，又一起嫁进了鹿家，感情自然是要比其他丫鬟要亲近的多。
但是当时，为什么她连看都不进去看一眼，就认定万玲玲已经死了呢？
除非是知道里面的人的确死了，但不是万玲玲，或者……
她能确定万玲玲已经死了，所以根本看都不用看。
鹿九盯着那张资料发呆，田俊彦有些漫不经心的问他。
“你还想知道什么？”
“貔貅赌坊的老板如梦，昨晚上已经认过尸了，这个林灵儿之前说是回老家，那回的是万家还是养父母家？”
“我也不知道，只能让人在这两家旁边打听打听，不过她养父母家应该没有什么用，毕竟她九岁就被卖出去了。”
田俊彦忽然笑了，看着鹿九。
“你说巧不巧，她居然是洛阳人，如梦昨天还把她的卖身契给我看了，正好是一年多前鹿九犯案之后一个月，她一个人来到了水城，说是家里欠债，要卖身抵债。”
时间、地点还有那封休书三个加在一起，无论是谁都会认定，这个丫鬟林灵儿和鹿家那件事情有关。
“那她在水城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动作呢？”
“她可是在青楼里当丫鬟，什么奇怪的地方都不奇怪。”
“她既然是青楼的丫鬟，为什么死的时候会穿着赌坊的衣服？”
田俊彦愣了一下，他也觉得奇怪，但转头一想，反正都是如梦的人，穿什么衣服不一样？
鹿九没有说话，林灵儿如果去了洛阳，又拿回来休书，那么按照判断，鹿鸣城还在洛阳，而万玲玲还在水城？
他们是新婚夫妇，在成亲当晚就遭了大难，如果是哪个时候就来到了水城，那么他们又从什么时候开始分开的？
这个林灵儿千里迢迢，冒着生命危险取回一封休书，想要用这个来撇清万玲玲和鹿鸣城的关系，那么很有可能，万玲玲在水城有难，还和鹿鸣城有关。
蜘蛛。
鹿九突然想到了这个名字，今天的赌局有两个，其中一个就是赌他是被柳仁义杀还是被蜘蛛杀，这个绝对不是偶然发生的。
蜘蛛现在一定就在水城，他在暗处盯着自己，柳仁义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鹿九微微皱眉。
看着他的表情，田俊彦表示很受用，他知道，鹿九现在和他想到一处去了，他还知道，如果鹿九不太笨，他一定会去再去找如梦证实刚才自己说的话。
田俊彦在看见已经不是人的唐散金的那一晚，就下定了决心，唐家不能再向之前那样被控制在老头子手里，更不能继续再对年轻人实行铁血管制。
他一定要取代唐老太爷的位置，也要得到风雷堂的财库，让唐门成为江湖第一门。
水城，就是这个决心的关键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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