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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见人影,众人就已下跪,高呼万岁。行礼完毕,大殿内鸦雀无声。
苏芷向殿中望去。从她跪着的地方看不见皇帝,只听见一个声音,有些虚弱,却依旧威严无比。
“柳侯,昨日你弹劾左相贪墨救灾款项一事,是否属实?”
“禀陛下,臣折子上所言,句句属实。”柳侯说着,将一沓账本递给李公公,李公公呈给那龙椅上坐着的人。
柳云笙垂首站在群臣之中,余光偷偷撇着父亲和太子。见父亲严肃而淡定,他更加胸有成竹。他们柳家历来经商,查账之事与他而言是轻车熟路。前几日他与父亲核查了数遍,无一遗误,左相想要平账,难于登天。
他又抬眼看赫连明睿。见人一脸疲惫,丝毫没有以往的从容不迫,他瞬间感到不安。
昨夜他去重华宫,就见赫连明睿着魔似的站在窗前不说话,今天依然是这幅神色……莫不是事情有变?
皇帝看完账本,让李公公递给左相。
“刘爱卿,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话音落,柳云笙紧张地看了眼左相,这老家伙倒是不慌不忙,拱手请陛下明断。
左相拿着账本,一条条询问相关大臣,又命人去拿其他府衙的账目存根。
不出所料,满朝文武大都为左相说话。
而那些账目,大多数都离奇地对上了!
剩下对不上的,全是些细枝末节,合计区区不过百银子。想凭这百两银子定左相的罪,那真是个笑话。
见形势和预想的不一样,柳云笙不可思议地望向父亲,只见父亲也是错愕不已。
不可能的,这账目怎么能做平呢?除非……
柳云笙看了看大殿前面,赫连辰苍站在队伍首位,端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望着赫连明睿。
果然,楚王出手了。柳云笙心沉了下去。他想不出如何能在一天之内就买通十几个衙门、把账做平,但既然是楚王做的,那就没什么好奇怪了。
楚王的能耐,连太子都忌惮三分。
接下来可怎么办?
柳云笙赶紧看了眼赫连明睿。但赫连明睿毫无表示,漠然地站在那里。
他侥幸地想,难不成太子留着什么后招?
柳侯跟儿子想到一块儿去了,可看见太子那幅心不在焉的模样,又觉着不妙。
太子在这紫宸殿扳倒的重臣,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他都目睹过全程。紫宸殿就是太子的主场,太子哪次不是气场凌人、咄咄无情,将他的猎物逼到退无可退只能痛哭喊冤的地步?
今天太子这模样,柳侯从未见过。他有些慌,太子这是没辙了吗?
皇帝语气不耐烦,问柳侯,“还有没有其他证据?”
柳侯的汗都把衣服打湿了。他看向赫连明睿,心想太子不会如此鲁莽,定是有必胜的把握才让他上奏的。
但赫连明睿并没有说话,眼神看向不知什么地方。
陛下问话,柳侯又不能不答,只好拱手道,“臣只有这些证据。”
话音落,整个紫宸殿鸦雀无声。
脸上挂着笑的人,除了楚王,就只有刘尚。
刘尚接过左相递来的眼神,笑眯眯地看向柳侯,出列道,“陛下,柳侯污蔑朝廷重臣,理当受罚!”
楚王真是好手段,帮他们弄清了账,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现在,轮到他们刘家投桃报李了。
按大夏律,凡是造谣污蔑三品以上重臣的,都要罢官免职。
柳侯这次肯定要倒霉。
要是太子不帮柳侯说话,无疑自断臂膀。
要是帮了,太子就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他手上监国的权力,说不定会被皇帝收回一些。
赫连辰苍安静听着,不发一语。他知道,刘尚高兴得还太早。以三弟的手段,必有后手。当然他不在乎这些。
因为,三弟今天必死无疑。
他看向赫连明睿,见人失魂落魄,心中有些愉快。
想必他还在为昨夜的事情困扰。
苏婉婉这把剑,已经深深扎进了他心里。
他要让把这剑扎得更深。
柳侯此时全无办法,又不能开口问赫连明睿。柳云笙见父亲困顿不已,赫连明睿又无动于衷,不得已狗急跳墙,出列道,“陛下,左相前几日私调洛水大营围困连云山,扒开洛渠,试图在山上害死太子殿下!其罪当诛!”
话一出,紫宸殿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本来表面上只是柳侯和左相的对决,现在柳侯的儿子公然把太子扯了进来,事情就大了。
柳侯真想把这儿子掐死。
左相的借口是剿匪,得了楚王亲批的,而楚王又请示过了皇上。他这么一说,不是在指责楚王和皇上要害死太子吗?
连太子都不打算说出这件事,这个儿子怎么突然愣头青了?小命不想要了吗?
那边站在人堆里的赫连韦真,听到“洛渠”两字激动了一下,但看到左相一脸坦然的样子,心又落了下去。三弟是微服出宫的,左相完全可以声称自己不知道太子在连云山上,从而逃脱罪责。
看来这招也整不死这老王八……真是可气!
听到柳云笙的指控,皇帝脸色一沉,“太子,怎么回事?”
赫连明睿没有回答,只是怔怔看着侧殿的方向,全然没有听见皇帝问话。
他看到了苏芷。
她跪在那里,带着面纱。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昨夜他冷静了一晚。把梳子扔进火盆的时候,他以为可以放下她。
她头发的清香留在梳子上,又沾到他手上。他反复洗手,却始终洗不掉。他不知道是手上真的残留着香味,还是心里念念不忘产生了错觉。
他苦笑了一下。
为什么非要记着这个女人?
她已经背叛他了。
他甚至能想象,她会如何对楚王言听计从,百依百顺。毕竟她的命捏在楚王手里。
他无法怪她,却又不能原谅她。
如果昨天她跟他回去,那么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救她。
哪怕让这些年的布局前功尽弃,他也会做。
可她拒绝了。
想起她昨天冷漠的眼神,他的心就像被刺贯穿了。可即便如此,他依然无法放下她。
甚至刚才在路上,眼前全是她的影子。
身边的人都以为他被她的姿色所迷。只有他清楚,是因为她在乎他。
他从不相信有无条件的付出。
别人为他付出,必然是想从他这里得到更多。
可她从激流中回来找他的那一瞬,他的心蓦地温暖起来,那坚冰般的信念瞬间融化成春江暖水。
他从未被人如此在乎过。
没错,重华宫的女人在乎他,一个二个为他的青睐斗得头破血流。
可她们实际上在乎的,只是他给她们带去的锦衣玉食、权力地位。谁不想通过他成为皇后,号令六宫,给家中亲戚谋个一官半职?
他曾经被诬谋反,她们全都望风而走,各自回娘家避风头,美名其曰为他游说,实则害怕受他牵连。他被软禁在北苑冷宫,人人避之不及,每日只能吃残羹冷饭。寒冬腊月,没有炭火,甚至无人为他送些御寒衣物。
他命大,只穿着夏季的薄衣,高烧半月未死,勉强熬到了皇帝回心转意的那天。
等他位复东宫,她们又闻风而来,对他嘘寒问暖,笑颜如花,好似之前的背叛全然不存在。
从此他学会逢场作戏,各取所需。
白家兄弟和褚灵儿也在乎他,甚至愿为他闯龙潭虎穴。可他们也是因为身负血海深仇,想借他的权势复仇,才达成效忠盟约。
何曾有人不计得失,以生死待他?
昨日之前他以为,惟她而已。
但现在看来,她也只不过是众多凡夫俗子中的一个。和重华宫那些女人,并无分别。
如果说有什么分别,兴许是她那双与众不同的眼睛。
它们无比美丽,无比真诚,漆黑的瞳子里仿佛有星光,让他忍不住掉进她温柔的假象之中,直到现在都难以自拔……
他默默注视着她。
当她回过神,与他四目相对的时刻,他心口突然像被针狠狠刺了进去。
直到现在,她还用那种无比真诚的眼神看他。
她还想骗他吗?
让他心存侥幸,以为她只是在演戏,然后一会儿她再配合楚王,将他置于万劫不复之地,让他再体会一次背叛的滋味?
是啊,他差点忘了。把安乐侯之子的首级送给安乐侯的主意,就是她出的。
她也像他一样,懂得杀人诛心。
她现在是要狠狠地,将他的心绞碎……
这是她送给楚王的投名状吗?
他注视着她,喉咙像喝了药一样苦涩。
时间过去很久,太子无动于衷。众人大气不敢出,寻思着太子是不是在拖延时间。可这拖延有什么意义呢?
现在明摆着是左相赢了。
等了片刻,皇帝有些不悦,声音提高不少,“太子,说话。”
赫连明睿这才回过神来,出列道,“陛下问臣何事?”
众人大惊,太子刚才是在走神吗?
在皇帝问话的时候走神,这心也太大了些。
柳侯父子自身难保,见太子这样更是丧气,心道完蛋。
赫连韦真也不禁给这魔怔了的三弟捏把汗。刚才,他顺着赫连明睿的目光看去,看到了那个小女官。心中明白七分,却仍不敢相信:三弟竟然因为一个女人而走神?
他疯了吗?
皇帝叹了口气,对赫连明睿道,“柳少卿说的话,可是真的?”
赫连明睿答,“左相剿匪心切,对山上人等格杀勿论。他未必知道臣在山上,也许是误会。”
言外之意,是他不深究左相意图行刺之事,让左相也不要追究柳云笙的举报。
大家各退一步。
左相急于脱身,自然不愿节外生枝,寻思着以后再搞柳云笙也不迟。于是接下话说,“太子殿下所言属实,臣确实不知殿下在山上,多有冒犯,望殿下海涵。”说着便向太子鞠了躬。
赫连明睿颔首,又道,“柳少卿年轻气盛,对此事多有误会,也望左相包涵。”
左相冷笑一声,“那是自然。”
柳云笙知道自己刚才太冲动说错了话,眼见太子给自己一个台阶,心中感激不已。
众人看着这表面和气的一幕,都寻思着今天这戏是不是该收场了,却见太子对皇帝拱手道,“臣在连云山寻到个东西,不知是何物,想让左相给臣掌眼。”
皇帝点头同意。
左相愣了愣,感到事情不妙。太子做事向来喜欢给人“惊喜”,这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皇帝点了头,他只好道,“太子请。”
说完,他看了眼楚王。楚王依旧面带微笑,但那笑容明显有些僵硬。
看来,这是楚王意料之外的东西。
左相不禁皱眉,额头的皱纹更深了。
赫连明睿拍了三下手。片刻,只见白昭领着三个个侍卫,四人一起抬着一只黑漆大木箱进了殿。
走到中央,木箱“咚”地顿在地上。
众人互相交换眼色,小声议论起来。
这木箱挺大,约莫能装下一头小牛。里面到底是什么呢?
赫连明睿瞟了眼楚王,道,“打开。”
群臣好奇,纷纷伸长脖子向木箱里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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