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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看见他们。
她穿过人群，宫殿和树木。世界好像不存在了。只有那两个人……
他和他的太子妃。
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光彩照人，令众生倾倒。
可是，关她什么事呢？
她感到浑身无力，在一处偏殿停下来。这里人烟稀少，比起外面的热闹，让人心神安宁。
苏芷走进偏殿，里面冷冷清清，正中是个她叫不出名字的佛像。一个香炉放在佛像前，插着三支香，青烟袅袅。
仿佛回到小学某次春游的场景。那天她和同学吃着冰棍，坐在寺庙门槛，看香客来来去去。
她一屁股坐在蒲团上，望着神像身上花花绿绿的绸缎。有一条锦带上写着：
“俗世若梦梦不醒，五蕴难求求不得”。
真像一场梦。她想。快点醒过来吧。
找人要紧，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婉婉！原来你在这里！”
突然一个女声打断她的恍惚。
苏芷茫然回头，只见月姬站在佛堂门口，手里拿着件粉色衣裳，神色焦急。
不待她反应过来，月姬突然往她身上泼了碗水，然后惊叫道，“你衣服湿了！我帮你换。”
这波操作惊得苏芷目瞪口呆。
“等等，你这是——”
“帮妹妹你换衣服呀！快，抬起手！”月姬不由分说把她拉起，三下五除二扒了她外面的轻罗纱衣。
“喂，住手！”苏芷按住衬裙。
这女人有病吗？
寻思几秒，她心一沉：莫非这衣服有问题？
月姬急着脱衬裙，催促道，“湿衣服穿着会生病的！”
她恨不得把这衣服扒下来烧了。
张嬷嬷的计策真是狠毒。这套衣服的样式纹理，是楚王已故的母妃常穿的。皇上与元妃伉俪情深，元妃过世后，皇上最忌讳的事情，便是有人穿着这身衣服招摇过市。
当初她们仨合计，让苏婉婉穿上这身出席太后寿诞，皇上定会发怒。但现在……这个计策会把她和荷姬害死。
若苏婉婉只是个普通奴婢，自然是被拉出去打一顿了事。谁也不会听她解释。晋王殿下也不会为了一个路边捡来的孤女，去触犯皇上逆鳞。
可她是太子的人。
整个上京，谁不知道太子宁愿与皇帝做对，也要保这狐狸精？
苏婉婉说的话，分量比她月姬重多了。
到时候，要是这狐狸精说是她们帮挑的衣服，那她和荷姬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苏婉婉这身衣服，绝对不能让皇上看见！
月姬心急，用力想扯开苏芷的手。但苏芷力气比她大，她没法，急得干瞪眼。
“妹妹，你倒是脱呀！”
苏芷感到事情不对，严肃问道，“你先告诉我这衣服怎么回事。”
月姬怎敢说实话，只打哈哈道，“姐姐这都是为了你好！”
二人拉扯之际，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月姬大骇，卷着衣服往后门跑了。
苏芷也想跑，可裙带被月姬扯开，一迈步子就往下掉。她只得弯腰系带子。
这一耽搁，来者已经踏进了殿中。
“苏婉婉——”那人惊诧叫道。
苏抬头一看，那张大嘴巴看着她的人，是赫连韦真。
“咳，洛阴王殿下。”苏芷尴尬极了，捂住胸口衣服屈膝行礼。
赫连韦真打量她片刻，脸上微红。她这是做什么？脱得光光的，只穿了条衬裙……雪白的肩膀，雪白的背，晃得他睁不开眼。
他别过头不去看她。直到她脱离视线，他总算松了口气，问道，“你在这做什么？”
“呃，奴婢在换衣服。”
“哦是这样啊。咳，外面那帮子亲戚很烦，本王来此清静清静。”赫连韦真尴尬地解释。
说着，他解下外袍，打算扔给她。虽然说心里话他挺想多看几眼，但那样太不君子了。他绝不想给她留下坏印象。
就在此时，走廊里响起一阵脚步声，有人叫道，“红姑姑，奴婢看到她往那边跑进去了！”
赫连韦真脸色一变，抓住苏芷的手就往偏殿里走。
听见红姑姑三个字，苏芷哪敢怠慢，赶紧跟着赫连韦真走去。
这位红姑姑是皇后身边的四品大女官，司宫人礼教，特别爱管闲事。连皇上身边的女官们，遇见她都要绕着走，生怕哪里不合规矩，吃她的耳刮子。
被她撞见衣冠不整，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不等二人进入偏殿，只听门口响起一声女人的喝斥：
“站住！”
紧接着，几个太监冲上前，将二人团团围住。看见赫连韦真，太监们不敢动手，回头望着大步走进来的女子。
“是谁在宁庆宫内胡乱跑动！还有没有规矩了？”
红姑姑三十多岁，一身素色紫红长裙，高挑清瘦，像根坚硬的柱子，看上去威严不容侵犯。
见苏芷衣冠不整，又和男人拉拉扯扯，红姑姑皱起眉头。
再仔细看那男子样貌，她苛刻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旋即屈膝行礼。
“洛阴王殿下！”
太监们见状，也纷纷行礼。
“胡乱跑动？呵。”赫连韦真斜睨她一眼，“本王去哪里，莫非还要向你通报？”
“殿下恕罪！”红姑姑说完，指着苏芷，命令几个太监，“把这女人抓起来。”
太监们要上前抓人，被赫连韦真挥走。
“走开。”
“殿下，皇后娘娘令奴婢掌管宫中礼教，这是奴婢的职责所在，还望殿下理解。”红姑姑嘴上恭敬，表情却很强硬。
“行啊你，搬出皇后来压本王？”
“奴婢不敢。但这女人擅闯佛堂，衣冠不整，已是对太后娘娘大不敬。奴婢必须将她带回，严惩不贷，否则难以服众！若皇后娘娘责问，奴婢更是无法交代！”
红姑姑和赫连韦真谁也不让步，几个太监不知听谁的，索性站在原地不动。他们是宁庆宫的人，站哪边都不是。
红姑姑在惩罚宫人的事情上，代表皇后，她的命令就是皇后的命令。
而洛阴王是皇子，他们也惹不起。
场面僵持不下。这时，只听佛堂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何人在里面喧哗？连喝个茶都不得清闲！”
片刻后只见一华衣女子，在众人簇拥下走进来，正是长公主。
众人行过礼，长公主瞟了一眼赫连韦真和他身边衣冠不整的宫女，慢悠悠道，“真儿怎么也有此闲情逸致了？”
赫连韦真愣了愣，知道人是误会了，解释道，“姑母说笑。我只是恰好路过，撞见她在此换衣服。”
“换衣服？”长公主冷笑一声，目光落在苏芷身上。几秒钟后，她突然瞪大眼睛，指着苏芷惊叫，“你不是已经——”
这人是苏婉婉无疑！
她亲眼看着她断气，又命人将她抬到城郊乱葬岗。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莫非她没死？
苏芷笑了笑，“奴婢很好。长公主殿下别来无恙？”
她们母女对她下毒的事，长公主不说，她差点都忘了。
当务之急先脱身。这笔帐，有空再算。
“你——”长公主一个踉跄没站稳，她身旁的宫女赶紧扶住她。她深吸几口气，挥开那宫女，很快恢复先前那副傲慢的神色。
既然苏婉婉没死，她不介意再杀一次。
她想弄死一个宫女再简单不过，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红鸢，你掌管后宫规矩，这等不知礼数的，怎么还不拿下？”长公主指着苏芷，斜睨一眼红姑姑。
红姑姑赶紧低头道，“奴婢失职！洛阴王殿下不让奴婢捉拿，奴婢没办法……”
她心中是一喜。之前苏婉婉惹恼了扶风郡主，皇后便让她留心苏婉婉，找机会为郡主出气。没想今天拿到了把柄，还有长公主相助。
真是天时地利人和，苏婉婉不死，岂有天理？
长公主看向赫连韦真，“真儿，今天是你皇祖母寿诞，你竟然在佛堂净地，作出此等不雅之事，要是被你父皇知道，姑母也帮不了你。”
“姑母，我真没有——”赫连韦真急忙辩解。不等他说完，就被长公主打断。
“你没有？看看你们这样子，衣冠不整，拉拉扯扯。还说没有？”长公主皱眉，长袖重重一挥，看上去很生气。
赫连韦真赶紧放开苏芷手腕。
红姑姑唱和道，“奴婢以为，是这宫女勾引殿下。”
“是么？也不知是哪家的，这么没规矩？”长公主打量苏芷几眼，目光里混合着得意与恶毒。
“将她捉住，拖到外面杖毙。”
“长公主殿下，今天是太后娘娘寿诞，见血恐怕不吉利……”一个太监小声提醒。
“那就拖到皇城门外打死，越远越好。”
赫连韦真一听，着急解释道，“姑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么样？是你对她用强？”长公主皮笑肉不笑看着他。
“我不是，是——”赫连韦真一时语塞。
“启禀长公主，洛阴王殿下和这贱婢确实在……”红姑姑小声道。
赫连韦真一口气没提上来。这女人说谎都不打草稿吗？
“红鸢，你胆敢撒谎污蔑本王？”
“殿下，奴婢可没有污蔑您，奴婢们亲眼所见，是这贱人勾引殿下。殿下是无辜的。”红姑姑接过长公主的眼色，理直气壮地说，“长公主也是为了您好。”
听到此处，苏芷冷冷一笑。长公主真是阴毒，无中生有地把这罪名扣到他们头上，还弄成了二选一的局面。
太后寿诞，在宁庆宫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不死也得掉层皮。
她和赫连韦真，总要有一个背锅。
他为了自保，会把锅甩给她吗？
苏芷看了看赫连韦真。只见他一脸愤怒，好像并不打算借红鸢给的坡下驴。
“清者自清，我们并没有做那种事。还望姑母明辨是非，不要听信红鸢那贱婢！”赫连韦真定定看向长公主，狭长的眸中充满怒气。
苏芷暗自摇头。赫连韦真并不知道她和长公主之间发生的事。这种辩解完全无用。
今天，长公主不弄死她，肯定不会罢休。
“你是说我冤枉了这小贱人？呵，来人，抓住她！”长公主厉声道。
有长公主发令，太监们哪还敢怠慢。他们不顾赫连韦真阻拦，扯住苏芷胳膊往外拖。
赫连韦真撸起袖子就要打那几个太监。苏芷急忙给他使个眼色。赫连韦真茫然收手，只见苏芷左右胳膊一用力，几个太监就被推翻在地。
她一个泥鳅钻洞，趁机脱身，站到赫连韦真身后，对长公主狡猾地笑笑。
赫连韦真会意，往她身前一拦。
“想动她？先问过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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