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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苏芷和殿下,相拥而眠。
赫连明睿睁开眼,如同所有被打扰了清梦的人那般,语气里带着不耐烦。
“什么事?”
“殿下,药……”褚灵儿小声回答。
她感到殿下似乎不是那么需要她了。刚才进来时的底气,瞬间无影无踪。
她看见,殿下嘴角噙着笑,臂弯紧紧圈住怀中的人。苏芷躺在曾经她躺过的地方,像小猫般蜷缩成一团,恰意而满足。
她的唇被自己的牙齿咬出了血。
殿下的怀抱有多么温暖,她知道。
她想起昨夜那条湿冷的巷道。她靠在寒冰一般的墙上,药师冰凉的手指掐住她的脖子,在她身上游走……
她浑身发抖。但还是控制住自己,走向案边,从怀中掏出那个黑色瓷瓶。
打开塞子,熟悉的香气飘散出来。这味道让她感到一丝安心。
事情好似依然像从前那样,朝她熟悉的方向发展。
她把红色药丸放在碗里,正要倒水,只听赫连明睿命令道,“以后你不用弄这个。”
褚灵儿蓦地一惊,抬头看向赫连明睿。她不明白殿下是什么意思。
赫连明睿半坐起身,冷淡地看着她,说道,“本宫不需要这种东西。”
随着他坐起,苏芷搭在他肩上的手臂往下滑落。他抓住,放在胸膛上,轻轻摩挲着。
褚灵儿看着这景象,嘴唇颤抖,说不出话。
殿下不再需要她了吗?
不可能……
她大声叫起来,“殿下,不行,这样你会痛——”
“还要本宫说第二遍?”
赫连明睿冰冷的警告。
褚灵儿浑身一颤。手中瓷瓶滑落,碎裂成几片。
“辛苦你了。”赫连明睿的声音依旧冷淡。比起感谢,更像是陈述某个事实。
“奴婢……僭越。”褚灵儿喃喃道。
她眼睁睁看着,三粒红色药丸滚到家具的阴影之中,再也寻不着。
她付出了她全部尊严才得到的东西,就这样在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里,消散无痕。
她极力控制住情绪,蹲下身捡起瓷片。手好像不听使唤,颤颤巍巍,以至于瓷片把指尖划开。
褚灵儿浑然不觉,捧着一堆碎瓷片,指尖滴血,浑浑噩噩退出玉漱殿。
离开的时刻,她最后看了苏芷一眼,目光里纠杂着痛苦和仇恨。
……
城西阴森的药巷里。
褚灵儿在青石路上,蹒跚地行走。
这条巷子以民间偏方和各种稀奇药材闻名。疑难杂症的患者,在被医馆下了死刑判决之后,都会来此做垂死挣扎。
这条巷子里经常抬出病死的人,故也被称作“死人巷”。
死人巷里最出名的,就是黑衣药师。
黑衣药师非常神秘。没人晓得他的真实姓名,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也没人见过他面具之下的模样。有传闻,他脸上长满鱼鳞。也有传闻说,他有四只眼睛。
当然,他之所以出名,不是因为这些稀奇古怪的传说,也不是因为他的医术有多高明,而是因为,你能在他这里,买到你想要的一切。
只不过,要付出可怕的代价。
褚灵儿在黑衣药师的门前停下。想起昨夜,这个男人对她做的事情,她感到一阵反胃。
但她还是鼓起勇气,推开那道沉重的黑色木门。
屋里浓重的黑暗之中,一个瘦削得皮包骨的男人,抬起那张带着青铜面具的脸,望向来客。
“怎么,小姑娘,你家公子这么快就吃完了?”
黑衣药师声音嘶哑阴沉,像用砂纸打磨生锈的铜器。
褚灵儿没回答。沉默良久,她面无表情地说,“我要更烈的药。那种让他永远离不开的药。”
黑衣药师听了,发出一串阴沉的咯咯声。
他爬到架子最高处,从落满灰尘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金色的小瓷瓶。瓷瓶闪烁着柔暖的光,与这阴森黑暗的屋子格格不入。
黑衣药师把瓷瓶放在桌上,那仿如枯井的双眼中,放出兴奋的光芒。
“这药名曰美人香,是我此生最得意之作,能让人如痴如狂,以死相换。”
“比相思丸如何?”褚灵儿问。
黑衣药师咯咯地笑了一阵,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相思丸与它比,如同麻癞乞儿比之倾城美人,不值一提。”
说着,他目光闪烁,饶有兴致看向褚灵儿,“只是此药性烈,服之三五月,性命难保。你家公子当真愿在美人香下死?”
“无妨。”褚灵儿阴冷地笑了。某种疯狂的情绪在她心中涌动。
只要殿下需要她,如痴如醉地渴望她,死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他死了,她也愿意陪他下地狱。
她要让殿下知道,她如此希望他快乐,远离一切痛苦。她对他的爱,一点也不比苏芷少……
“开个价吧。”褚灵儿说。她做好了付出一切的准备。
黑衣药师靠近褚灵儿,枯瘦的手指在她额头一点。
“我缺一个奴隶。”
他如同一只巨大的黑色蝙蝠,将身前的女子困在他的阴影之中,嘶哑的嗓音缓缓说道,“我会给你足够的美人香,一直到他死为止。而你,做我的试验品。”
褚灵儿咬了咬唇,向黑衣药师的深渊踏出最后一步。
“成交。”
“哈,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女人。”黑衣药师掂起她下巴,凝视片刻,用前所未有的正经语气问道,“你家公子到底是谁?”
“无可奉告。”褚灵儿别过头。
黑衣药师咯咯笑出声,“反正你家公子是快死的人,暴露身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褚灵儿沉默。金色瓷瓶中传来一阵芳香,令她沉醉。她又想起殿下身体的温度,还有他冷眸里,对她不可抑止的渴望……
是啊,他们都要死了。何必在乎其他事情。
她凄然一笑,答道,“他是当朝太子,赫连明睿。”
……
苏听雪坐在蓝樱树下。
花朵已经凋谢得差不多,绿色的嫩叶冒出来,取代了花的位置。
她眯着眼睛,透过斑驳树影,看向太阳。
已是晌午。赫连辰苍还没有回来。她有些心急,让寒香把凉了的粥拿去厨房热好。
寒香应声离去。苏听雪拢了拢肩上披风。披风上有赫连辰苍的味道。这味道让她感到莫名温暖。
她想起那几天在宁庆宫的日子。
长久的昏迷之中,她醒来过几次。每次,她都看见他守在身边,那平静的表情背后,有些让她陌生的情绪。她说不出那是什么,总之不再是冷漠。
一开始,她以为他在演戏,毕竟太后在场,还有那么多宫人看着,他势必要将他们恩爱的假象维持下去。
但后来她发现,就算太后不在的时候,他也未曾松懈过半分。
他给她喂药,扶她起身,帮她按肚子排出淤血,总是充满耐心。
每次见到她从昏迷之中睁开眼睛,他眼底总会闪过一丝光亮。
她隐约觉得,那是喜悦。
为什么呢?她不太明白,也不敢轻易相信。这个男人她太了解,有时候甚至连她,他都会毫不留情的欺骗。
他的心里,只有他自己而已。
后来她身体好转,他要带她回府。
踏出宁庆宫门的那一刻,她开始忐忑。她知道他强大的洞察力。她怕他质问,她中毒流产之事,是不是为了对付苏婉婉,设下的苦肉计?
她的害怕不是没有原因。在她怀孕之前,他就曾问过她数次,“你在吃避子药?”她摇头否认。她许久无孕,找许多大夫看了都没用,以至于让他怀疑,她是故意如此。
甚至,他还恶毒地对她说,“不要以为你怀不上孩子,我就会更多地临幸你。”
她还记得,他说这话的表情是多么阴骛。仿佛她只是一个孕育他子嗣的工具……
所幸,从宁庆宫回来的路上,他什么也没问。他沉默地带她回到府中,一如既往照料她。
这给她一种错觉,仿佛又回到他们大婚之前,他仍是那温柔的追求者,她的一颦一笑,都能让他辗转反侧。
想起过去的事,苏听雪苦涩地笑了一下。
她站起身走向王府大门,倚靠在朱漆门柱上,望着赫连辰苍早晨离开的方向。
下人担忧地劝道,“您回去歇息吧,春天风大,容易着凉。”
苏听雪摇摇头。大病未愈,她确实十分难受,只想躺在床上不动弹。
但她必须站在这里守候,等他回来。
她知道,苏婉婉她没法除掉。
现在,她只能用女人最古老最笨拙的方式,深深扎根在他心里。
她接过寒香送来的暖手炉。木炭有些发潮,轻微的烟味让她皱了皱眉。
不等她叫寒香去换,只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她眼睛蓦地亮了,朝街口望去。
是他的马车!
苏听雪扔下暖手炉,飞快地跑向马车。
马车突然停住,赫连辰苍大步下来,上前抓住她肩膀。
“你不在屋里休息,来这里做什么?”
他微微蹙眉。
苏听雪借势倚在他宽阔的怀里。
“我在等王爷回来。”她抬头,含情脉脉看向他。
男人清淡的眸底起了一丝波澜,旋即平静如初。
他抱起苏听雪纤弱的身子,向府中走去。
这个女人的把戏,从头至尾都没能逃过他的眼。可她依然演得乐此不疲。好像丝毫没有察觉,他已经将她看穿。
真是愚蠢。蠢得让他忍不住想笑。
他大步跨进房门,将她放在床上。
苏听雪手臂环绕在他颈间,没有放开。赫连辰苍安静地看着她。她也默默回望。
目光轻柔,带着氤氲水气,惹人怜爱。
他的心猛然抽了一下。
良久,苏听雪说,“殿下,我们再要个孩子,好吗?”
赫连辰苍看见她眸中毫不掩饰的渴望,突然腹中一热,有种奇怪的悸动钳住他的心。
不对……不应该……他对这个女人,并没有多少兴致才对。
哪怕她容貌倾城。
一想到她对所有男人都露出纤柔可人的眼神,他就感到她肮脏得令人作呕。若非为了子嗣,他绝不会碰她。
可现在……
他喉结抖了抖。拉下她缠绕在他身上的手臂,转身向外走去。
“殿下!”
她又叫了他几声。
赫连辰苍没有犹豫,大步离开院子,走向书房。
一路上,他满脑子都是苏听雪血流不止的模样。
不知道为何,她这样子竟让他有些兴奋。尤其当他想到,她为了从苏婉婉手中夺回他,竟然不惜伤害自己……他就兴奋得无以复加。
甚至在宁庆宫里,听见她娇弱地唤他“殿下”,有那么一瞬他头脑空白,甚至想要了她……
赫连辰苍走到书房门口,看见手下急匆匆进来。
“什么事,这么急?”
“殿下,药师在南苑侧厅等您,说有急事求见!”
话音落,赫连辰苍心中一震,转身向南苑走去。
花园门口,他看见了那个身披黑色斗篷的?男人,站在松树下,如同一只巨大的蝙蝠。
男人听见声音,转头看他。青铜面具背后,两只枯槁的眼睛,闪闪发亮。
……
苏芷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
她下意识向身旁一摸,床上空荡荡的。赫连明睿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她睡得太死,丝毫没有察觉。
她感到一丝失落,起身洗漱。恍惚中她觉得,清晨的时候,褚灵儿好像来过。但她记得不太真切,索性就不去思考。
望着镜子,她发现自己脸色有些苍白。兴许是失了一些血。但这不要紧。想起昨夜赫连明睿对她承诺的事情,她感到自己打了个大胜仗,甚至,比抓住毒枭还要高兴。
在这种愉悦之中,她吃完太监端进来的糕点,精神抖擞向宫外走去。
陈皓住所的线索,她依旧不想放弃。
除了赫连明睿,还有谁有可能知道陈皓之前的行踪?
思索片刻,她想到一个人。
……
来到柳府已是下午。看门的小厮见来者是女子,打了个哈欠说,“我们少爷不在。”
苏芷道,“我不找柳四。我找花知微。”
小厮愣了愣,压低声音道,“什么花公子?”
“别装。快说,他在不在?”苏芷追问。
小厮警惕地反问,“你问这做啥?”
苏芷掏出腰牌,在小厮面前晃了晃。见到太子司玺的四个大字,小厮脸色一变,满脸堆笑说,“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花公子去城外找那叶道长治病去了。”
苏芷满意地点头,跟小厮要了匹马,朝城外飞奔而去。
来到白露观,她没看到花知微,只见叶孟奇正独自喝酒。
“叶道长,花公子在何处?”苏芷下马,开门见山。
道士懒懒抬头看她一眼,灌了口酒,“不知。”
不知?苏芷不信,拴好马,绕着白露观里里外外找了一遍,果然没人。
难不成是小厮骗了她?可他没理由骗她啊。
苏芷想不明白,又追问了几句。叶孟奇始终说不知。她没办法,正要离开,蓦地想起那天见到的那个犯药瘾的中年人。
犯了药瘾来找叶孟奇……说不定叶孟奇有什么治疗药瘾的办法?
乖乖,怎么之前她没想到呢。
苏芷十分兴奋,旁敲侧击问了关于相思丸的事情。她没敢说赫连明睿有药瘾。大夏律上说了,凡是有瘾者,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平民百姓,统统杀无赦。
这是要命的事情。她不想让赫连明睿有把柄在别人手上。
叶孟奇饶有兴致看着她,答,“贫道并没有治疗之法。”
苏芷又追问几句,叶孟奇都是同一个回答。
她口干舌燥,接过叶孟奇递给她的茶碗,一饮而尽。
叶孟奇看她喝完,眼睛微微闪着狡猾,“你是为太子来问的吧?他又犯瘾了?”
“啊?”苏芷眉心一跳。这个毒道士竟然知道?莫不又是他乱猜的?
她正要否认,只见叶孟奇摇摇头,“没想到,他信任你如斯,连这个都肯告诉你。”
苏芷不语,等待叶孟奇继续。
叶孟奇又给她添了一碗茶,慢悠悠说,“他没有告诉你,他还能活不到一年?”
说完,他似是无事般看向苏芷,见人震惊的表情,笑了笑道,“人生在世,嗔痴无益。你不如忘了他,省却许多愁苦。”
“道长,什么叫还能活不到一年?”苏芷心脏狂跳,抓住叶孟奇的手臂。
她知道这道士喜欢吓唬人,但他从来不说话谎话。
叶孟奇任她拉扯,咕咚咕咚喝下几口酒。喝完,他醉眼朦胧看着苏芷,说了一句:
“三,二,一。倒。”
话音落,苏芷只感到一阵晕眩,眼前发黑。
她想起刚才那碗茶的味道,香得有些诡异……
但她来不及想更多,身子一歪,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夜深了。
云宁宫里花影交叠,香气四溢,月光藏在云后,像是在准备一场隐秘的见面。
皇后没有睡。
她让奶妈将六皇子带走。刚好儿子嚷着要去朝露宫找他的小五哥,她也就顺水推舟,让他在他小哥哥那里留宿一晚。
她打发走所有宫人,独自坐在妆台前,挽起云鬓,轻描浅妆。
这副妆容是他最喜欢的。
他们第一次私下见面,她就是这身打扮。
宫灯闪烁。她望着镜中的自己,慢慢描摹唇线。
忽然,有人握住她的手。清朗的声线在耳畔响起:
“舒颜……你还是那么美。”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慌忙回头,看到了她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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