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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可忍熟不可忍,敦钰猛然抬手,眼中杀意腾腾。
然而没等她攻上前去,申屠景却忽地停下了步子。
“刚才在长定宫还能沉住气,现在就沉不住了?”他转头轻笑。“你真要杀我,也不要露出这样重的杀气让我察觉啊。”
敦钰狠狠咬牙,只得放下手去。
“怎么不动手了?怕了?”
“怕?”敦钰冷笑一声。
“你又打不过我,我为何怕你?你既有察觉,我三五招内定杀不了你。要是宫中侍卫赶来,你再指我个蚩国刺客的身份,岂不是让我母国雪上加霜!”
“挺聪明啊。”申屠景笑道。
敦钰怒道:“蚩国是我的母国,你竟在我的面前跟盛王揭穿和亲公主的身份。你就这么急于除掉蚩国?为什么啊!”
“我急于除掉蚩国?”申屠景哼道。“我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除掉一个国家。我只是顺着蚩国国情,顺水推舟罢了。”
“你胡说!若不是你们盛国多年侵扰我们,我们怎至于农耕贫乏,国库空虚!”
“你要这么说当然也行。但你身为一国之将,难道就没有想过我们为何要攻打蚩国?”
敦钰张了张嘴,但却忽觉语塞。
打仗自然有打仗的理由。但敦钰现在才陡然反应过来,她以前从未细细深究过,蚩国为何会与盛国打这么多年的仗?
申屠景哼道:“说不出来了?不知道了?那我就告诉你!”
“你们蚩国既无兴农大业,也无贸易大利,大好沃土不去开垦利用。说到底就是拿着百多年前娄王朝分裂之后的老本,吃到现在而已。国家若是止步不前,不懂发展国力,便只能沦为其他国家的俎上肉!你觉得是我盛国要灭蚩国,但我告诉你,是你们蚩国在自寻灭亡!”
敦钰激愤得浑身颤抖,但却对申屠景的话无法反驳。
“可,可即便如此,你又为何非要揭穿和亲公主的身份,连一丝后路都不给!”
“不是我不给蚩国留后路,我只是不在乎蚩国的死活而已。就算我不揭穿,纸总有一天也是包不住火的。只要跖国发兵,盛国再乘势而起,蚩国必定亡国。没了蚩国,我盛国就能腾出所有精力来对付跖国,乃至以后一统天下!”
“跖国和盛国在国关领土的争夺,还没有停歇?”
“自然没有。仞谷关是我盛国最大的战马牧场,还是药材大库,怎可能让给跖国?若非蚩国多年纠缠不休,分散了我盛国兵力,我们怎可能与跖国拖这么久?”
敦钰顿觉恍然。她现在才明白,申屠景的谋略不仅仅是放在和申屠华争夺王位,甚至于已经放在了一统天下的筹谋上面!
他这般野心,敦钰连想都不敢想,现在听他说着,怎能不觉得震惊。她虽不甘,但却也醒悟。
一个国家,若从根源开始衰退,怎不叫人觊觎,起而攻之?
申屠景看着敦钰气恼不甘的模样笑出声来,他抬了抬敦钰的下巴。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跖国未必就能相信使者的话。即便相信了,只要将军听从本公子,让我高兴了。只灭国,不杀你敦姓王室也不是不可。”
敦钰一阵厌恶,挥手推开申屠景。
“七弟还在这儿呢,怎么在宫街上跟侍女这般打闹,成何体统?”
申屠华的声音忽地从身后传来。两人转头,便看见他缓缓踱着步走了过来。申屠景脸上笑意一沉,抱拳敷衍地行了个礼。
“大哥的太子宫不在这个方向吧?找愚弟有什么事吗?”
申屠华打量了敦钰一眼。上次在白墨殿他并未注意这个女子,直到今日他才发觉,这个文玉果然跟盛王后说的那样,好似非比寻常。
她虽面无粉黛,却也美貌醉人。只是眉目间隐隐透出几分尖锐的杀气,一双墨瞳犹如隐藏着千军万马。一眼看去,竟是气势逼人。
他冷笑一声:“七弟的胆子好大呀,竟敢带这么个外邦女子来勾引父王!我还一直纳闷儿,你好端端带她回宫做什么。没想到不是作为你自己的美妾,而是用来接近父王。好为你自己铲平道路,解除困境!七弟,你还真是不怕死啊。”
敦钰心头一颤,转眼看着申屠景。但他只是忍俊不禁地哈哈一笑。
“王兄误会了。就算我不求见父王,等姨母安然生下十三,白墨殿的困境也会迎刃而解。父王不是贪婪女色的人,他不会轻易宠幸文玉的。即便父王想,我又怎舍得呢。”
说着,他还转身亲昵地捏了捏敦钰的脸。只不过下一刻就被敦钰一把挥开了手,申屠景微蹙眉头,眼里浮起一丝怒意。
申屠华哼道:“侍女也有这么大的脾气,看来七弟平时还是太宽容了。不如今日就由为兄来替你管教一下。让这个侍女在这宫街跪上一天一夜,如何?”
“多谢王兄,但文玉毕竟是愚弟手下的人,就不劳王兄操心了。”
申屠景拱手一拂,便要转身离开。
“为兄也是一番好意。这个女子如此无礼,也不对本太子行礼就想走。若不施以惩戒,宫规何在?七弟若要偏袒,也得问问我母后的意思!”
申屠华不依不饶,大步走到两人面前。敦钰五指握拳,强忍住出手的冲动,对申屠华行了个礼。
“奴婢初来宫中,不懂礼节,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你也知道你不懂礼数?七弟,这样的奴婢若不好好管教,日后闯了祸,可是要连累你的啊。”
申屠景嘴角扭曲出一抹笑意:“王兄说得有理。愚弟今日就罚她,在四更天跪一个时辰。王兄可满意了?”
“两个时辰。”
“是。”
申屠华这才满意地笑出声来,转身带着一众随从扬长而去。
“四更?你是故意这么说的?”敦钰惊道。
“申屠华是想借此事挫挫我的锐气。你若不犯错,他也找不到机会。让你跪你就跪,免得你不长记性!”
“你……!”敦钰恼怒地跺了跺脚。
四更天罚跪,说起来轻巧。但现在已是十一月的天儿了,别说是四更天罚跪,很多人就连四更天起床都觉得是种折磨。
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最冷的时候。敦钰虽然早就习惯了早起,但盛国是北国地界,冬天比蚩国冷得多。
所以宫街上的打更声响起时,她掀开被子就已经觉得寒意入骨。
除了执勤巡逻的侍卫以外,其他的侍女侍从大多都是在卯时三刻起床。现在卯时都还不到,敦钰就孤零零地跪在院里的石板上了。
冷风呼呼地吹,地板像冰一样凉。虽然冻得她瑟瑟发抖,但是她却睡意沉沉,脑袋一点一点地几次差点儿一头栽倒睡着。
哆哆嗦嗦半梦半醒间,好像听见不远处有剑刃挥舞的声音。敦钰打了个哈欠望过去,才瞧见申屠默竟然已经在廊下练剑了。
现在也就才卯时一刻的样子,这么勤奋的王子还真是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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