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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弟怎么知道我留着她没用？若是没用，我何以带她回宫？她一朝是我的侍女，那就永远都是我的侍女。”
申屠景对敦钰抬了抬茶盏，示意她给自己倒茶。但是敦钰愣怔在原地，并未有任何回应。
“发什么呆！”他呵斥道。
敦钰这才回过神来，俯下身来端起茶壶。但她现在只觉得双手使不上力，刚端起茶壶，还没把茶倒进茶盏里，就又脱手掉在了地上。
茶水飞溅撒在申屠景的衣袖上，叫他登时皱起了眉头。
“连倒茶都不会了，宫里的嬷嬷是怎么教你的！”
敦钰无力跟他争执，只有气无力说了声“是，奴婢知罪。”
申屠景这才发觉她精神萎靡，满头虚汗。
“你怎么了？”
申屠默关切道：“脸色这么差，不会是那日跪那么久受了寒，病了吧？”
敦钰倔强地摇了摇头：“我没事。”
申屠景心里的火气不自觉地消了大半。
“既然身子不适，就赶紧回房休息吧，别在这儿碍眼。”
敦钰应了一声，想要站起身。但两脚无力好似踩在棉花上，刚站起来，就重心不稳倒了下来。申屠景心里一颤，赶紧伸手将她扶住。
这么一扶，他才发觉敦钰浑身发烫。原本略显苍白的脸上此时更是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她微张着双唇，吐息间暗香浮动，但嘴唇却几近干裂。
申屠景一时有些慌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传太医！”
他起身将敦钰一把横抱起来，转身便往自己的卧房走。
别说是宫里的侍从侍女，就是申屠默，也没见过申屠景这么在意一个人的死活。众人不敢怠慢，忙不迭地就往太医令府跑。
敦钰难受得缩成一团，只模糊感觉有人正抱着她。身上的皂角香味叫人莫名安心。
她抬头看去，只看到秦千壑含笑的眼睛，头顶是被榕树叶切割成无数片的阳光。
“千，千壑哥哥…”
申屠景没有听清敦钰支支吾吾在说什么。只是低下头，就看到她脸上挂着笑，伸手抚着他的脸颊。
她的手烫得吓人，烫得申屠景眉心紧蹙。
“没事，太医很快就来了，撑着点儿。”
申屠景轻轻将敦钰放在自己的床榻上。接过月明递过来的软帕，亲自替敦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他做这些时，敦钰都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好像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她眼睛里好像涌起了一股潮水，无声无息但却让申屠景喘不过气来。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病成这个样子？我只是让罚跪，又没让她不穿冬衣！”申屠景怒道。
月明站在一旁咬了咬嘴唇，犹豫再三，才上前跪在申屠景的面前。
“七公子明鉴！那日您让文玉罚跪，十公子好心给了文玉一件绒披。可是清怡和她的两个手下婢女，竟然拿冷水泼文玉！
十一月的天儿这么冷，文玉被泼得浑身都湿透了。只好把披风交给我洗干净。跪了那么久，还湿了一身，怎能不受寒呢。”
“泼她冷水？”申屠景眉锋一扬。“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月明委屈道：“奴婢害怕，清怡平日里就仗着自己是您的近身侍女，时常欺负我们下等奴婢。奴婢怎敢惹她呀！”
申屠默气恼道：“好猖狂的奴婢，居然敢处处欺压别人！”
“让她现在就给本公子滚过来！”
月明应了一声，起身便跑了出去。
耳边说话的声音似远忽近。敦钰浑身发痛，脑子好似承受着千钧重压。她紧紧攥着申屠景的手，就好似小的时候生病，紧紧攥着秦千壑那般。
敦钰的力气不算小，申屠景的手指都被她攥得发痛。但他耐着性子，还是没有抽回手来。敦钰浑身发抖，但攥着申屠景的手，就像攥着一根救命稻草。
“千壑哥哥…”她缩起身子。“千壑哥哥，钰儿好难受…钰儿不想练剑了，让我歇一会儿…千壑哥哥…”
“她在说什么？”申屠默并未听清。
申屠景替敦钰擦着脸，凑近几分。这才听见她一直呓语的，竟然是秦千壑的名字！申屠景不动声色地咬紧了后牙槽，腮帮微微鼓起。
“你们都出去吧，等太医来了再来告诉我。”
“是。”
申屠默隐隐察觉申屠景好像心情不妙。本想留下来看着敦钰，但现在也不敢开口请求，只得乖乖地关上了房门。
屋内空空荡荡。申屠景这才怒不可遏地甩开敦钰的手。
她呓语秦千壑的名字，言语间都是浓烈的依赖。越是听着，就越叫申屠景心里的无名火腾腾燃烧。他本想狠狠踹敦钰几脚，但看她病的糊里糊涂，又只得作罢。
“公子，人已带到了。”
申屠景快步走出房门。只见清怡和那两个小婢女已经哆哆嗦嗦跪在门廊前，头也不敢抬。只低着头，却也能感觉到申屠景的怒火如雷云一般压在头顶。
清怡赶紧叩首：“公子恕罪！不是奴婢想要泼她，是文玉，她处处顶撞奴婢，还出言诋毁于您！奴婢这才，这才惩罚她的。”
“是么？谁给你的能耐，竟敢不向本公子禀告，就擅自处置其他侍女？”
“公子，奴婢知错了！奴婢只是一心忠于公子，求您饶了奴婢吧！”
申屠景冷笑道：“忠于本公子？那看来是本公子错怪你了。既然泼人冷水是以表忠心，那不如你就去那院里跪着，我让人轮番泼你冷水以作奖赏，如何？”
清怡闻言吓得面色苍白，赶紧抱住申屠景的脚踝哀求道。
“公子！求您饶了奴婢吧，奴婢真的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申屠景厌恶地将她一脚踢开。
“拉下去！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让她们起来！”
三人哭天抢地连连求饶。伏羲大步走进院中，漠然地看着三人被侍卫拉走了。
伏羲抱拳行礼道：“启禀公子。有线报说，蚩国上将军秦千壑已经辞去了官职，前来我盛国。一路打听是谁截杀了敦钰的亲队，恐怕，是想找公子寻仇。”
申屠景眉峰一挑：“秦千壑？那他已经到邑泽了吗？”
“已经到了。卑职担心他对公子不利，故而派人调查了一番。民间的线人说，看见他进了醉山河，就没再出来过。”
“醉山河？”申屠景缓缓道。“他倒是会挑地方，竟一头扎进了五哥的地盘。五哥生性敏锐，应当可以认出他吧。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伏羲问道：“那公子，准备如何处理？”
申屠景想起敦钰在草原时，还有今日屡屡呓语秦千壑的名字的模样，眉心渐沉。
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现在秦千壑自投罗网，他怎能不趁机去见识见识，他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去备车吧，本公子就去会会这个秦千壑！”
青楼这种地方，申屠景是从来不屑踏足的。但对于这个醉山河，他却并不是一无所知，反而还曾派人着意调查过一番。
申屠辛好歹是王子，母亲又是娄国的公主。背景虽不如申屠华，但也颇硬。加上申屠辛从小性子儒雅聪慧，颇得盛王喜爱。
若不是因为他自幼体弱多病，又癖好特殊。恐怕盛王如今看重申屠辛，就像看重他申屠景一样。因此即便申屠辛从来无心争权，申屠景却也始终留着一个心眼儿。
这醉山河可不仅仅是普通的青楼。
既然五湖四海的人都往里钻，申屠辛自然没少逮住他国的谋士。所以在醉山河的内阁里，也有不少暗室，专门用来关押拷问来路不明的谋士。
雪娘一见申屠景走了进来，便快步迎了上去。
“见过二位公子，不知…”
“不必雪娘费心，本公子自己寻乐就是。”
申屠景笑着，全然无视了身边身姿娉婷的莺莺燕燕，穿过前堂就直奔后院而去。雪娘心底一凉，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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