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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他开口，下人们自然也就不敢擅自做主。
申屠景不觉放轻了脚步。他拧来软帕擦了擦敦钰的脸，又帮她掖了掖被角。
敦钰蜷缩着身子，额头虚汗涟涟。下午走得急，也不知太医来看过之后到底诊断如何，她有没有吃药。
申屠景出神地想着，拇指轻抚着敦钰略微干裂的嘴唇，锐利的眉眼此时竟显出一丝柔和来。
“母亲…淮弟…”她轻声呓语着。
寒夜深沉，静得连烛芯吡啵得的声音都听得见。申屠景这才陡然回神，立刻将手收了回来。但缠绕在心头的那丝异样，却久久不能散去。
分明只是个丧家之犬一般的女子，竟屡屡叫他乱了心神。申屠景暗觉懊恼，不明白自己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越是想不出结果，就越是叫他烦躁不已。
莫非真如伏羲今日所说，他不想将敦钰送给魏狍了？但万事已有了计划，怎能在此时有所犹豫？
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一定是因为敦钰今日冲着他喊秦千壑，叫他余怒未消的原因。
“你要是再敢喊一声‘千壑哥哥’，我一定杀了他。”
申屠景言辞冷漠如霜。即便在睡梦中，也让人不寒而栗。申屠景烦躁皱眉，心想还是赶紧把敦钰扔给魏狍了事，免得多番扰乱自己的心神，坏了大事。
打定主意，申屠景这才起身沐浴，躺在床上沉沉入睡。
翌日已过了辰时，敦钰才揉着眼睛醒了过来。
她本也不是身娇体弱的女子。昨夜服了药，舒舒服服睡了一夜，睁眼便觉神清气爽。她起身伸了个懒腰，转眼才发现自己竟是坐在申屠景的床上！
再抬眼一看，那坐在案桌前，只着一件中衣的人，不是申屠景又能是谁？
敦钰心里一惊，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将军醒了？看来病意已消，脑子也总算清醒了。别那么大惊小怪，是你睡了本公子的床，可不是本公子想跟你睡在一起。”
“白墨殿那么多卧房，你随意换一间又有何妨？”敦钰气恼道。
申屠景扬唇：“我认床。”
敦钰一时哑口无言，但所幸自己身子并无异样。
申屠景还算有几分良知，没有趁人之危。她松了口气，翻身下床就要套上衣服出去。
“站住。”申屠景沉声道，抬手把一支墨玉发钗递给敦钰。“给本公子束冠。”
“清怡不是你的近身侍女么，让她给你束啊。”
“她正在外面跪着，以后你就是本公子的近身侍女了。束冠！”
敦钰微愕，只好接过发钗。
她以前给大哥和秦千壑束过冠，因此手法也不算生疏。但眼前是申屠景，总叫她觉得心里别扭。
敦钰谨慎地将玉冠扣在申屠景的发髻上，用发钗固定好。
但申屠景又站起身来，张开双臂。
“做什么？”
申屠景斜睨了她一眼：“给本公子穿衣。”
敦钰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只好又服侍申屠景穿上束袍，最后再把厚绒外袍套在他身上，束好云纹腰带。
接着又服侍他洗漱，刮胡须。这些敦钰都一窍不通，一时只弄得手忙脚乱。
但申屠景今日却好像心情大好一般。脸上带着惬意的笑，一点儿也没有要惩治她的意思。
“不会，就找嬷嬷教你。明天若再这么笨手笨脚，本公子就拔了你的手指甲。”
申屠景淡淡笑着，起身推开房门：“出来吧。”
敦钰跟着申屠景走到院中。却见白墨殿所有的下人，此时都聚集在院子里，密密匝匝挤在一起。见申屠景来了，都纷纷为他让开一条道路。
待走到道路尽头，敦钰才看到清怡和那两个小婢女正跪在地上，浑身湿透。
两个侍从正拿着水桶，不断地往她们身上浇水。三人冻得颤抖不止，脸色发白嘴唇青紫。一看到两人走了过来，立马连连磕头。
“公子！公子饶了我们吧！奴婢真的知错了。玉姑娘，玉姑娘求求你了，你你让公子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申屠默一早就叫侍从别再泼水了，但申屠景的命令无人敢违抗。此刻申屠景终于来了，他也赶紧求情道。
“七哥，她们也算尝到教训了，还是放了她们吧。若叫其他宫里的人传出去，不知又要如何议论了。”
申屠景道：“议论的言语你我听得还少么？何必如此在意。”
敦钰愕然道：“怎么弄成这样？她们跪了多久了？”
伏羲道：“公子得知她们泼你冷水，妄加私刑。故而如此惩罚她们。她们已在这儿跪着，被泼了一天一夜的冷水了。”
清怡虚弱地匍匐在地：“奴婢真的知错了，公子…公子饶了我吧。”
“一跪就跪了一天一夜，若非十弟提起，本公子都忘了你们还跪在这儿。”申屠景冷笑道，转向敦钰。“你觉得呢？可要放了她们？”
敦钰虽然知道申屠景素来酷爱折磨他人，她自己都深有体会。但看到清怡她们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还是叫她心惊。
“既然她们都已知错了，就放过她们吧。”
“你倒是宽宏大量，和十弟想到一块儿去了。”
申屠景这话阴冷怪异，听得申屠默心底一阵发凉，不知道哪里惹怒了哥哥。
“既然十弟和文玉都给你们求情，本公子便放了你们。”
清怡三人闻言，感激涕零得连连磕头：“多谢二位公子，多谢玉姑娘！”
“但是，文玉是本公子亲自带回宫的侍女。这白墨殿，只有本公子一人能惩治她，也只有本公子一人能差遣她，赏赐她！
你们欺辱文玉，就等同于欺辱本公子。从今往后，谁敢动文玉，就是自寻死路！你们现在就滚出白墨殿，去驯马场做马奴吧。”
申屠景说完，便对侍从抬了抬手指。清怡三人顿时又从云端跌落谷底，哭喊着被拖出了白墨殿。
众侍从不敢作声，怔愣半晌不知该作何反应。
“都愣着做什么？”申屠景笑问道。
众人这才赶紧俯首告退，一哄而散。敦钰踌躇站在原地，不知申屠景这又是在唱哪出。
“你，你都放过她们了，怎么还要打发她们去做马奴？清扫马厩饲养马匹都是脏活，她们好歹也是女子啊。”
申屠景斜眼看了看敦钰，嗤笑一声。
“女子又如何？品行不端放到哪个宫里都是这个下场。让她们继续留在白墨殿，岂不是更加对你心怀怨恨？本公子没有多余的时间再给你处理这些事。”
这话听起来有点儿别扭，倒像是在维护她似的。敦钰略感茫然，一句“多谢”挂在嘴边，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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