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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的大草原上已然不见了繁荣热闹的景象。雪花刀刃似地在狂风中飞舞着，牧民们早早地就将牛羊赶回了圈里。
刚过申时，天就已经黑透了。大风吹得帐篷砰砰作响，牛油灯散发着刺鼻的味道。不过数月过去，秦千流早已经习惯了。
她伏在桌台前，细细地在羊皮上书写着给秦千壑的家书。一别数月，也不知道她的哥哥现在何处，就算是去盛国寻仇，也该有个信儿了吧？
正叹息着，一个披着兽皮毡袍的士卒就跑进了帐篷。撩起帐帘的一瞬间，寒风就呜呜地灌了进来，吹得秦千流一阵发抖。
“敦佳弥，呼弥请您去大帐一趟。”
秦千流疑惑道：“现在？呼弥还没有歇息吗？”
“还没有，呼弥只说请您过去就是。”
“好，我即刻就去。”
秦千流起身将羊皮小心地收好，裹上狐皮大氅出去了。这草原的寒风迎面而来，将她的长发吹得凌乱，雪片更是寒冷彻骨。
说来她到跖国也已经好几个月了。老跖王虽常常召幸她，每每有什么狩猎大会，也都会带上她。还对她的骑射之术赞不绝口。
但这几个月来，老跖王却压根儿没有与她有过肌肤之亲。
即便同眠一榻，老跖王也是倒头就鼾声震天。时间久了，秦千流便笃定，老跖王恐怕是早已偃旗息鼓喽。所以每每老跖王夜里传召，她都不是很紧张。
走到大帐前，她却发现帐里竟然还灯火通明。寒风呜呜呼啸着，但也还隐约可以听见帐内老跖王的说话声。
秦千流没有多想，撩起帐帘走了进去。但抬眼就见老跖王怒发冲冠地坐在帐中，一众近卫封王，还有拓跋戾轸，都围坐在帐中，面色凝重。
“见过各位弥王，见过呼弥。”
秦千流忐忑不安地对众人行了个礼，转眼看了看拓跋戾轸。拓跋戾轸不动声色，只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帐中还立着一个身着中原使节服制的男子。他的衣服上绣着乾坤方正图纹，秦千流一眼便认出这是盛国人的衣服规制。
“你说，本呼弥的新佳弥是假的？你仔细看看，是不是假的？”老跖王指着那人问道。
秦千流一听是关于自己身份的事情，心里顿时悬了起来。
那人起身看了秦千流一眼，对老跖王摇了摇头。
“在下也并未见过真的涟臻将军，但是我盛国君王博学多识，知道涟臻将军的右肩后方有一处纹身。
纹的乃是蚩国国姓，呼弥若不信，大可查阅古籍，或是抓来蚩国的人询问。这女子的肩膀上必定没有纹身！”
秦千流强自镇定道：“你是盛国人，自然会想方设法地挑拨离间。我蚩国早已摒弃了国姓纹身的旧习，你还在拿此事说话？”
“我说的是真是假，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别说其他的古籍，就连你们蚩国的国史上，都必定有记载历代嫡出王室的姓名。是否还在沿用国姓纹身，一查便知！”
老跖王瞪起眼睛：“爱妃，他说的可是真的？”
“呼弥息怒，臣妾怎可能骗您？”秦千流心虚地搅起了手指。
“父王，依儿子看，盛国和蚩国本来就关系僵硬。现在敦佳弥远嫁我跖国，本就已经是蚩王割爱，十分诚心了。父王不要被一个盛国人的花言巧语迷惑了。”
拓跋戾轸把玩着手里的弯刀，鹰目落在那使节身上，叫人心底发凉。
“少呼弥说得有理！依我看，这分明是盛国人在挑拨离间！”一封王高声道。
一时间帐中众人纷纷发声赞同。老跖王见众人都觉得拓跋戾轸的话分量十足，一时也犹豫着到底还要不要纠结于此事。
使节道：“少呼弥说得固然有理，但我盛国不会凭空捏造此等谣言。何况蚩国若以一无名之辈，来蒙骗跖王，传出去岂不惹人笑话？”
这话一出，众人又有些摇摆不定。拓跋戾轸心想这家伙言之凿凿，莫非真有了什么证据？
使节对身边的随从耳语两句。那人遂快步跑出帐外，片刻后拽着一个商人打扮的人进来了。
这商贾身上穿着蚩国服制，一走进来，便叫秦千流和拓跋戾轸心里一沉。
“若是没有证据，在下也知道难以说服诸位。这个商贾，是在下四处打听，从蚩国抓来的。你说吧，你都知道什么。若不老实交代，呼弥与这在座的众多弥王，都不会放过你！”
商贾吓得瑟瑟发抖，一身肥肉哆哆嗦嗦。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冷汗直流。
“小人只是一个商人，什么都不知道啊！”他哭喊道。
秦千壑心虚不已，猛地拔出腰间的匕首。
“你如此欺辱我们蚩国人，本公主非取你狗命不可！”
她朝那使节逼上去，出手直逼要害。那使节哪敢还手，见秦千流拔刀相向，赶紧连连往后退却。
老跖王拍案道：“拦住她！要真是杀了使节，可还得了！”
拓跋戾轸立马箭步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迫使她不得不收住招式。
他耳语道：“别慌，你越是想杀人灭口，就越是适得其反。”
秦千流唯恐自己的身份被揭穿，额头冒出细细的虚汗。她警告地看了看那个商贾，其意不言而喻。
使节惊魂未定地舒了口气，对商贾吼道：“你快说！老实交代。”
商贾缩起肩膀，迟迟不敢开口。这帐篷里的草原男子，哪个有这么多耐心陪他慢慢儿消磨，这会儿都不耐烦地啧起嘴来。
“你说啊！再不说，本弥王就剁了你的手，说不说！”
商贾百般无奈，只得哆哆嗦嗦地开口道。
“小的数月前行商路过跖国边界，就，就看见长公主的亲队，已经全部被杀了…长公主被奸人杀害，付之一炬…”
商贾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身边的使节。
“看什么看，接着说！你是如何确定那是涟臻将军的亲队的？你们蚩国是否还在沿用国姓纹身的习惯？”
“亲队挂着蚩国的大旗，我看了看送亲的人。里头有不少都是随长公主巡城，出征过的士兵。长公主虽面目全非，但应当不会认错…国姓纹身，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使节气愤地踩住他的手指。“你知不知道？”
商贾疼得嗷嗷直叫，万般无奈只好哭着说道：“我确实没有见过国姓纹身，只听说是嫡出王室出生起就纹在身上的，手法特殊，天下无人能够临时仿制！”
“也就是说，国姓纹身是真的？敦钰已经死了？”老跖王震惊道。
“是…是的。”
“怎么死的？”一卫士问道。
商贾咬了咬牙没作声，但那使节又狠狠拧了拧脚尖。
“是被山贼强盗突袭，截杀而死！”商贾疼得大哭起来，一双手肿得像馒头。
帐中众人一阵哗然，许多人都不信敦钰能被山贼强盗给杀了，纷纷摇头。但使节对这番质疑并不在意，只是得意地看着秦千流煞白的脸。
“怎么，事到如今你还想假装吗？你们蚩国让你顶了敦钰的名号嫁过来，分明就是欺瞒呼弥，如此奸诈狡猾，可知脸面是何物？”
秦千流咬牙切齿道：“血口喷人！你们盛国为了破坏我们两国联盟，自然不择手段！还敢跟我谈脸面？”
使节哼笑一声，从怀里摸出一支已经烧得变形的凤钗，扔到秦千流的脚下。
“这炎鳞雕纹，还有嵌珠的工艺，显然是你们蚩国的！凤钗，也只有和亲公主或者王后才能佩戴。你还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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