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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只”字听得他略感不悦。但此刻他不想发火，只将敦钰的手轻轻拍开。
“你不是打算让我刺杀魏狍么，现在让我回去，错失良机于你是一大损失。你下一步打算如何？”敦钰问道。
“我不是申屠华，也不会只顾眼前之利。你若就这么死了，未免浪费。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夺军权和王位不是只有这一个办法，本公子心中有数。”
“你倒是自信得很啊。莫非，是想借出使斓国的事来做文章？”
申屠景把玩着手里的珠钗，淡然道：“那你觉得，出使斓国我应该去么？”
敦钰不假思索道：“不该。”
“为什么？”
“我昨夜就细细想过了。斓国国力贫弱，国土也不大，只有蚩国的一半。跟你们盛国更是没法比。但国土虽小，十中之四都是盐田。
盐，铁，酒。这三样东西是当今天下七国最值钱的，斓国但凡有点上进心，都不会穷到以傍依跖国，国民偷盗抢劫为生。”
申屠景饶有兴趣地笑了笑：“接着说。”
“所以，可见斓国不是强不起来，而是他们习惯了受跖国的庇护，已是一种惰性了。故而你即便出使斓国，斓国也不会与盛国议和交好的。
毕竟跖盛两国不睦，斓国不会放弃与国力更强的跖国联盟的。还有，且不说前往斓国一路盗贼流寇横行，你若去了，太子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申屠景笑出声来：“说得好！将军果然还是聪明过人，稍加点拨便可将国家局势分析得如此清楚。”
“我本就不打算去斓国，申屠华想当出头鸟，就让他去。只要魏狍还在一天，他这个太子的位子就无法动摇。眼下，还是要着力对付魏狍才行。”
敦钰点了点头：“魏狍不难对付，只要有证据，能一举清除他手下党羽就好。我刚才说的这个郭励，恐怕就是一个关键之人。
他给魏狍送礼，礼物里大多都是娄国的东西，且十分名贵不是他买得起的。魏狍家里富丽堂皇，行贿受贿恐怕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怎么去了一趟上将军府，你现在就处处为本公子谋划了？莫非魏狍这么快就把你收买了，让你反过来对付本公子？”申屠景玩笑道。
敦钰眸色微沉。
“我不是为你谋划。我只是羡慕你们盛国如此繁荣，国家子民可以安居乐业。不像蚩国，国力年年下滑，百姓苦不堪言。
如此昌盛的一个国家，我也希望可以由一位明君来治理。新任盛王不是你，就是申屠华。如此比较，我自然更希望是你。”
“你不想回蚩国，不想杀我报仇了？”
“想自然是想的，但我若回去了，许多事情都会有很大的变故。如今我只愿蚩国可以度过劫难，我父母和弟妹可以平安就好。”
敦钰沉叹一声，直视着申屠景的双眼。
“你虽喜怒无常，但我觉得你若称王，必会是一个明君。到那时，若盛蚩两国冲突再起，我只求你能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放蚩国一马。若你是个暴君，到那时我再报仇也不迟。”
敦钰如此认真的语气，一时让申屠景不由自主地敛了笑意。
虽不能说敦钰是真心想要助他。但她能从最初的一味仇视，到现在理清大局，已然是一个极大的飞跃。敦钰本也不蠢，自然知道现在该与谁站在一条线上。
“也好，为君者忌杀戮，忌暴虐，忌独断。若我日后真成了一个暴君，还请将军一定要为天下除害。如此就算杀了我，我也只会感谢你的。”
申屠景说着，从腰间解下佩剑。
“物归原主。”
申屠景握住敦钰的手，将剑放进她的手里。转眼数月过去了，这剑依旧光华照人，锐利无比。离家千万里，如今陪在敦钰身边的，就只有这一把剑了。
敦钰激动地抚摸着剑鞘上精致复杂的雕纹，好似故乡山水重现于眼前。
申屠景安抚般握着她的手指，左手的痂粗糙刺人。敦钰摸了摸他手心的伤口，却被他五指交叉扣住了手。
敦钰心底微颤，想将手抽走。但申屠景却更为用力地扣住了她的手，让她挣脱不得。
“来日若真是要死，我也只想死在你的手上。”
他淡笑说着，风淡云轻，却叫敦钰心里一阵惊涛涌动。再松手时，掌心已是一片血红。
敦钰搓着手上沾染的血迹：“你现在打算如何？”
“去找五哥。”申屠景转了转手里的珠钗。“搜集罪证，情报，他最拿手。现在就是他还人情的时候了。”
大雪渐止，狂风呼啸的草原上空传来几声凄厉的鹰鸣。厚重的积雪包裹着漆黑的冻土，远山连绵一派苍茫壮阔。
秦千流瑟瑟发抖地缩在狭小的木制囚牢里，不时难受地咳嗽几声。如今她已然没有资格穿上佳弥的服制，就连身上裹着的皮毡也是脏污不堪。
关押囚犯的帐篷里没有点火炉，篷布裂着口子，灌入呼呼的风声。牛油灯已被吹熄了，帐篷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恍惚中似乎听见有人撩起帐帘快步走了进来。
秦千流费劲地睁开眼，只见一道高大的黑影打开了囚牢的木门。虽看不清来人的模样，但秦千流却一眼认出这是拓跋戾轸。
“你怎么样，我听巴戎说你病了，严重吗？”
拓跋戾轸上前摸了摸秦千流冰冷的双手，眉心凝着浓厚的疼惜。他将她揽进怀里，用身上厚重的狼皮大氅将她裹住。
“还冷不冷？”
秦千流难耐地咳嗽几声，脸上毫无血色。但缩在拓跋戾轸的怀里，却叫她从心底生出团团暖意来。
“不冷。”她笑道。“你怎么来了，呼弥不是说了让你不许再来看我么？”
“他不让我来，难道我就一定要听吗？我给你带了些药，巫医说是什么止咳活血的东西，你快喝一点。”
拓跋戾轸从怀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木壶。一打开，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苦腥味儿。秦千流皱起鼻子，将脸别到一边。
“这什么药啊，太难闻了，我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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